沈巍炫一听急了,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刺耳呢?
他狠狠一甩袖子,指着沈草的鼻子恨铁不成钢的骂:“人家请你,你要不去就老老实实说你犯了错要跪祠堂,干嘛找这种借口污蔑我?我有叫你不去吗?”
说完拂袖而去,心里对这个姐姐的不满就更加深了一层。
回到原地看到沈玲珑还站在车旁等着他,看过来的目光里满眼都是关切,似乎是怕他在沈草那里受了委屈。
沈巍炫心情一下子就明朗了,还是这个姐姐好!他永远都只认这个姐姐!
沈家四公子和二小姐马车出去了,沈草就带着绵绵大摇大摆出了沈府。
沈府是不可能给她准备马车或是轿子的,她们要走哪儿全凭自己两条腿。
走了一阵,绵绵觉得方向有些不对:“小姐,这不是去李府的路啊。”
沈草看了自己这个蠢丫头一眼,抬手把手里的请帖撕了扔到了路旁:“这就是托词,李小姐根本没有请我,这请帖是我提前雇了人来送的,不这样,我们怎么脱身呢?怎么能出得来呢?”
绵绵就明白了,崇拜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您真聪明。”
沈草出了门,不再呆在府里那个压抑的环境里,见到满街人潮汹涌,心情也明朗了许多,也有这个兴趣跟绵绵开玩笑了:“不是我聪明,是你太笨了,小姐我是被你衬托得聪明了。”
主仆俩说着话,却没想到她们的对话全都落进了旁边人的耳朵里。
厉泽安脸上戴着人皮面具,穿着一身白袍,做普通文人打扮混在人群中,体会着民间市井百态,也就听到了沈草主仆的对话,当即就深深的看了她们两眼。
转过头对同伴柳铎说道:“老师常说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不其然!你看这姑娘看起来还算端正吧,撒起谎来真是眼睛都不眨的!”。
他对这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最没有好感了,这女孩子就刚好踩到了他的雷。
柳铎道:“就是,为了出来玩儿,现在的小姑娘什么花招都想的出来!我那妹子也是,经常想着法儿的溜出府,我母亲也是头疼得很。”
眼看着沈草主仆进了旁边的一间补子店,厉泽安就把扇子往手心一拍:“走,我们过去看看。”
当朝官员的官服是用各种动物的图案区分官阶的,这种动物图案就叫补子,京城专门制作刺绣这种补子的门店也就应运而生。
厉泽安跟着沈草进到店里,环视了一圈。
店内挂着各种材质和图案的补子,颜色鲜艳制作精良,各种官阶的补子应有尽有,还有几顶官帽搁在官帽架上,显然这个店还代修官帽之类,看来是一条龙服务,专做朝廷官员的生意。
厉泽安的眼光就落到了角落里的沈草身上,她正拿着一幅绣品在跟掌柜的说话,一副专注认真的模样。
厉泽安勾唇哂笑,抬脚就朝她们走了过去。他直觉就认为是这姑娘又在装腔作势的骗人了。
哼,还装的挺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起码有二十年以上的绣龄呢。
他其实不知道,这姑娘前前后后加起来,真的就有二十多年的绣龄。
沈草正拿着自己的绣品在跟掌柜的磨价钱。
她需要的那种药材售价很贵,单是她手里的钱肯定是不够的,所以她得先卖一些自己的绣品,看能不能勉强凑够。
掌柜的其实很喜欢她的绣品,她的这幅白鹤补子针脚细腻衔接紧密,色彩之间过渡得很自然,是幅很难得的精品,但是商人本性,掌柜的不想给太高了。
“二十五两银子。”掌柜的出了价。
“白鹤补子是一品文官用的,你也知道,那文官们都抠搜得很,每次到我店里来都要讲价讲半天,不压到最低他们是不买的,我也赚不到什么钱,所以只能收低一点。而且我给姑娘的已经比市场价高了,你到其他店里问问就知道了,别人最多给你二十两。”
沈草很淡定:“三十五两,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她刚刚说完,手里的补子就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老板娘和沈草都吃了一惊,抬头看了过去,抢补子的却是一个身材瘦高五官平平无奇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把补子拿在手里看了看,不置可否,转过来问沈草:“怎么?你绣的?要三十五两?”
沈草站了起来,恭谨有礼的福身蹲了蹲,算是见过了礼:“好叫客官知道,这幅补子正是小女所绣,客官有什么见教?”
厉泽安摆弄着手里的绣品,虽然也有些惊讶这补子的配色和绣工,却仍然鸡蛋里面挑骨头:“仙鹤的羽根明明就是灰色,你这弄的墨绿色像什么样子?哪里值得起三十五两银子?我给十五两都嫌多!”
沈草脸上一红,是被气的,也有些小窘迫,她暗道这男人眼睛好毒,这么一点点小小的地方都被他看出来了。
她在沈府处境艰难,什么东西都被克扣,连绣线的颜色都不全。没有那种黑灰色的绣线,就用了差不多颜色的墨绿色。
仅仅是一点点羽毛根部,其实并不显眼,连掌柜的都没有看出来,没想到却被这男人给一眼看出来了。
但这个难不倒她,她绣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说辞了。
“这位公子,想必您也读过曹松的《题鹤鸣泉》‘仙鹤曾鸣处,泉兼半井苔’,我这就是在泉水边的白鹤,羽根是墨绿色,是因为倒映了青苔的颜色,这有什么问题吗?”。
厉泽安一怔,他没想到这姑娘竟如此牙尖嘴利,明明自己错了还不认错,居然还振振有词的反驳他!
果然他的判断没有错,这姑娘就不是个好的!
被堵了一肚子气的厉泽安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姑娘拿了掌柜的三十五两银子趾高气扬的走了,气的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他想就此回去了吧,又觉得输给一个小姑娘家实在不甘心,就一直跟着她,看她拐进了药铺,又冷笑一声跟了过去。
他要看看,这丫头是不是又要去骗人!
沈草进了济明堂,开口就问:“掌柜有没有乌木沉香?”
掌柜道:“有!”转身从柜子深处拿了一个黄铜镶边的红木匣子出来,打开,里面是一片巴掌大的黑沉沉木料。
匣子一打开,独属于沉香那种清苦的香味就迎面而来。
沈草大喜,就这种!
一般沉香的颜色都是褐黄,只有这种乌木沉香才是黑色的,但它的疗效又远非一般沉香所能比拟,她把这个买下来送给何其善,也能稍稍报答一点何其善前世的恩情。
沈草喜上眉梢,问掌柜:“多少钱?”
掌柜笑笑:“四百八十两银子。”
四百八?
沈草倒吸了一口气,她自己所有的私房银子,加上从白嬷嬷那里拿回来的银子,还有她今天卖绣品的钱,一共才三百二十多两,要买下这个药材还差得远,可这已经是她全部的家当了!
沈草咬着下唇,开始跟掌柜的求情:“求求您了,我就这点银子,可家里急需等着救命,掌柜的,能不能行行好?”
掌柜的有些为难,摇着头说道:“姑娘,我的权限范围最多最多能给您少到四百五十两,再不能少了。这是我们东家定下的价,亏多了我就得贴了。”
沈草咬咬唇,正想跟掌柜说一下,如果实在不行她就打张欠条以后再把剩下的款项给补上。
还没开口,身后就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把那只匣子给夺过去了。
紧接着她刚刚听过的那个讨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乌木沉香啊,好东西!本公子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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