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农家小院,歪脖子枣树下。
一个衣衫褴褛,长得却粉雕玉琢,白白胖胖的小女娃静静的坐在凉席上,晒着太阳,表情呆呆的抬头看着树上的枣子。
她的眼睛很大,圆圆的很漂亮,只是细看就发现她双目无神,神情木然,有点痴呆。
“快饿死我了,饭做好了吗?有什么吃的?”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膀大腰圆,脑满肠肥的妇人大步走了进来。
她脸上的肥肉随着行走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赵氏一进来就看见四房那个痴儿,顿觉晦气!
今天一连输了十几回,身上的银子都输光了,一定是一早起来就看见了这个痴儿,沾了晦气才会如此倒霉。
赵氏四周打量了一眼,院子里静悄悄,烟窗也没冒烟,证明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不然定有人在院子里陪着她玩,这个赔钱货可是一大家子的宝贝疙瘩。
她直接走到小女娃身边,蹲了下来,伸出肥胖的大手,用力掐了掐小女娃白嫩的小脸蛋:“都怪你这个晦气的东西,害老娘输了个精光!”
小女娃愣了一下,比常人的反应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嘴巴一扁,“哇”一声哭了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啥呢?你是死爹还是死娘了?老娘被你害得输光了银子都没哭呢!不许哭!”
小女娃依旧放声大哭,小脸涨得通红,一边脸蛋红肿了一块,特别的明显。
赵氏见她还哭,一脸厌烦,肥胖的大手在小女娃身上又掐又拧,咬牙切齿的道:“还哭是吧?我叫你哭!晦气的东西!不许哭,再哭我打死你!整天就只知道哭和吃。闭嘴!闭不闭嘴?死丫头你还敢哭.......”
回应她的是小女娃更大的哭声和涨得更加通红的小脸。
赵氏见她还哭,怕被自己的婆婆回来看见了。
这个赔钱货可是老婆子的掌中宝,一大家子饭都快吃不起了,还每天三碗鸡蛋羹养着她。
对,鸡蛋羹!锅里温着鸡蛋羹吧?
她匆匆跑进厨房,捧了一碗鸡蛋羹出来,直接勺了一大勺用力的塞进小女娃大张的嘴巴里:“吃吧!有吃的还堵不住你嘴?不许哭了!”
一大块蛋羹滑入喉咙,小小的牙床都被勺子磕出了血。
“嗝......”
哭声被堵得消失了。
“每天就知道吃吃吃,三岁了话不会说,路不会走!我要是你娘,早就将你丢到山上喂狼了!像你这样的赔钱货,养着也是浪费粮食。”
赵氏见她不哭,就捧着碗大勺大勺的往自己嘴里扒拉鸡蛋羹,三两下就将一碗蛋羹解决了。
吃完,她还细细的舔干净碗底。
碗底沾着不少蛋羹呢!
这时一老一少两个妇人匆匆跑了进来。
她们好像听见了萱宝在大哭。
雷婆子一进院子就看见宝贝孙女倒在凉席上,脸色酱紫,一脸泪痕,她猛地厉喝一声,拔腿就冲过去:“赵氏!你在干嘛?”
赵氏吓了一跳,忙放下碗,心虚的笑道:“娘,四弟妹,你们回来了?我没干嘛啊!我喂萱宝吃蛋羹呢!你看,萱宝都吃完了,我就是舔舔碗底,别浪费了。”
说完她还将空碗一翻让二人看。
刘氏见女儿脸色发黑,心都慌了,匆匆跑过去:“娘,萱宝的脸色咋发黑了?”
雷婆子一把抱起孙女,心慌得不行,手都颤抖了。
赵氏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萱宝脸色发紫,双眼紧闭,她吓了一跳!
这怎么回事?这是死了么?
她忙摆手道:“这不关我事,我什么都没干啊!我见萱宝饿得都哭了,我就喂她吃鸡蛋羹,其它我什么都没干!真的!”
这傻子怎么了?
她只是喂了一口蛋羹啊!什么都没干,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要死也别这时候死啊!
别害她啊!
赵氏是真怕了,她只是输了银子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了,真的没想,也没胆将人弄死。
当然她也没觉得她掐两下萱宝有什么问题。
谁家的小孩不是从小就被长辈掐掐拧拧,敲敲打打的长大的?
雷婆子看见孙女红肿的脸蛋,还有嘴角的蛋羹碎和血迹,猜是噎着了,她怒火中烧,抬脚就踹了过去,厉吼:“滚!滚开!”
赵氏被踹得连连后退了几步,庞大的身躯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雷婆子迅速一脚踩在凳子上,单脚屈膝抬起,将孙女放到腿上,让她的脸朝下,心窝抵着膝盖,用力的拍打她的后背……
沉睡的弱萱突然感觉到喉咙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全身也很疼,越来越强的窒息感让她不得不清醒过来,后背正被人用力的拍打着,她下意识的用力咳:“咳咳咳……”
一坨蛋羹咳了出来。
弱萱总算能呼吸了,只是牙床疼,喉咙也不舒服,身体到处都很疼,这种感觉她从未试过。
她是一朵花,怎么会感觉到疼?
刘氏心头一松,急急的看着孩子的脸色:“娘,咳出来了!没事了吧?萱宝,你没事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虽然知道萱宝不会回应,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咳出来应该就没事了。”雷婆子将孩子竖着抱好,也不太放心,就柔声哄道:“萱宝,乖,还有没有东西卡在喉咙?再咳咳,将东西都咳出来。”
弱萱下意识的摇了摇小脑袋,灵魂被迫苏醒,她的头很痛啦!
雷婆子没有发现小孙女会摇头回应了,她看着孙女的脸色逐渐恢复红润,只是一边脸蛋依旧红肿,上面还有指印和掐痕,心疼极了!
她愤怒的瞪着赵氏:“赵氏,你对萱宝干了啥?”
赵氏揉着屁股,眸光闪烁:“我啥也没干啊,我回来就看见萱宝在大哭,以为她饿了,就喂她吃蛋羹,早知道就不喂了,真是好心没好报!”
刘氏看见女儿脸蛋都肿了,不放心,撩起了她的䄂子一看:本来白白嫩嫩的手臂,到处都红红紫紫一片。
雷婆子倒抽一口气,心疼得眼眶都红了,这怎么回事?赵氏干的?
赵氏有点心虚,她故意拍了拍胸口,夸张的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原来萱宝只是噎着了。话说萱宝蠢成这样,吃个蛋羹都能噎着,别人家这样的痴儿一出生就丢山上喂狼了!谁还会养着啊?嫁又嫁不出去!再说现在还没分家呢,难不成要我们一大家子养她一辈子?我可不乐意!”
赵氏说起这个就来气,萱宝是个女娃就算了,还是一个三岁了都不会说话不会走路,连吃喝拉撒都不会的痴儿。
一家子还如珠如宝的养着!
她双手撑地,庞大的身躯蹒跚的爬起来,越想越气,嘴巴就忍不住吧啦吧啦的说个不停:“不过现在已经养了三年多了,也不能白养,不然银子都打水漂了。我听说隔离镇赵员外家的孙子快死了,想找个童养媳给他孙子陪葬,彩礼有一百两呢!听说陪葬后还会再给一百两,……”
弱萱不仅头痛,全身都痛,怎么回事?
这么一想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个肥胖的妇人对她的肉体又掐又拧。
萱宝有点生气了!
这是欺负她灵魂还没苏醒,身体就像一株花一样,不会动,不会闪躲?
弱萱就丢了一个小小的仙术过去。
赵氏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脚却突然像被草根绊了一下,一个踉跄,身体重重的摔了下去,地面都扬起了一阵灰。
赵氏嘴巴磕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
满口是沙的她吐了一口混着血的口水,痛得爬不起来。
刘氏撩起女儿的衣服,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心疼!
萱宝整个身体到处都是红红紫紫的一块.....
啊!气死她了!萱宝才三岁啊!赵氏怎么下得了手?
刘氏实在忍不住了,凶狠的冲上前一把扯住赵氏头发,“啪啪啪......”
一连甩了她好几个巴掌!
刘氏红着眼,像一头狠狠叼住了猎物的狼,死死的扯住赵氏的头发不放,使劲的掐她身上的肥肉。
哪里肉嫩就往哪里掐!
恨不得将女儿所受到的虐待都还给她!
“啊,痛死我啦!刘氏,你是不是疯了!放手!啊……”
别看赵氏两百多斤,又肥又大,可身体虚着呢!
被长年干农活的刘氏抓着头发不放,挣也挣不开,痛得哇哇直叫。
刘氏又掐又拧,只要想到刚刚萱宝脸色发黑,还有身上的红红紫紫的掐痕,她越发的用力:“我是疯了!我让你掐我的萱宝!我掐死你!......”
她不是开玩笑的!
萱宝今日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就杀了赵氏!
赵氏痛得实在受不了了,抓住机会一把推开了刘氏,庞大的身躯随之重重的跌坐在地上,头发都被扯掉了一大撮。
刘氏被推得踉跄后退了几步,身体突然就像被什么挡了一下,稳住了!
她也没在意,用力丢掉手中的一撮头发,恨恨的瞪着赵氏,大口喘气。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赵氏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头上,脸上,身上火辣辣的痛让赵氏心有不甘,恨不得冲上去用身体砸死刘氏。
只是刘氏那像狼一样的眼神,让她害怕,她想到什么,眼珠转了转,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大喊:“哎呀,我肚子好痛,一定是动了胎气了。娘啊,救命啊!救救我!我被刘氏打得动胎气了,肚里的孩子要不保了!好痛.....救命啊!天啊,没有王法了,这么欺负一个双身子的人……”
痛死了!她一定要刘氏赔她银子,这样她就有银子去赌坊里搏一把,将输掉的银子赢回来。
刘氏脸色一白,完了,她忘了赵氏肚子里怀着三哥的孩子。
毕竟赵氏半年前因为有喜嫁入来时肚子就这么大,现在肚子也是这么大,肥成这样谁能记得她是怀胎七月?
她不会伤到她腹中胎儿吧?
“娘,要不请稳婆?”刘氏恨赵氏,但是也不想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雷婆子觉得赵氏就是欠揍,也忘了她有喜了,“你去请大夫和稳婆,通知老三回来。”
赵氏脸色一变,忙道:“哎呦,我突然就不疼了,不用请大夫,也不用请稳婆!”
赵氏忍着屁股痛,努力爬起来。
刘氏/雷婆子:“......”
这就不痛了?
弱萱看了一眼赵氏的肚子,脸上闪过一抹狐疑。
她只是寸草不生的弱水河畔上一株化了灵的萱草花,除了仙人,人都未见过一个,哪知人性狡猾?
她就纯好奇的问道:“娘,她腹中没有胎儿,为何会动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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