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李颙和秦泽谈及郡内境况的时候,秦泽便曾猜想过匪贼们和郡内的豪族该是有些联系,而在他出兵之后,这种猜测便被他验证出来:
若是最开始探明的匪贼营地因为秦泽行军速度慢而逃离开来的话,那么剩下就没道理也会一一逃窜了,毕竟匪贼之间互不统御,不会相互通报郡兵来剿的信息。
但结果是秦泽全都扑了个空,出兵十余日,去了五六个匪贼的窝点,却发现匪贼都消失不见,很明显郡内有人向匪贼通报秦泽带兵剿灭匪贼的消息,匪贼们才纷纷离开老窝,这才让秦泽扑了个空。
不要以为匪贼们离开是因为怕了秦泽,毕竟秦泽手上才不到四百人的郡兵,小股匪贼会惧怕,但大群恐怕就不惧了。
若是仅有小部分的匪贼,怕也不会闭塞道路,吓得贼曹都不敢进剿了。
所以匪贼们离开应该并不是放弃了闭塞道路,应该是悄悄的聚集起来,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一举围歼秦泽和他属下的郡兵。
秦泽可是李颙打出来的第一张牌,若是这一张牌给人废掉,恐怕李颙剩下的牌就不好打了,说不得会输掉整个局面,最后灰溜溜的离开巴郡,严重的恐怕连性命都会丢掉。
想通此点的秦泽哪里会让别人牵着自家的鼻子走,当即便命令郡兵转向枳县,名义上是为了让郡兵休整,实际上则是为了枳县去岁并未解到郡城(江州县城)的税赋而来。
而在扎下营盘之后,秦泽本来准备直接去寻枳县长官,令其将赋税准备好,稍后便要押解前往郡城的,忽然有想起前世电视电影中那些贪官污吏为了掩盖自己的贪腐而悍然烧毁账簿以及库房的事情,心中顿时有了犹豫。
从古至今,做官的几乎都是一个嘴脸,前世影视中的那些官吏做得,恐怕现下汉末的这些官吏也会做得,毕竟一县的赋税不是小数目。加上板楯蛮叛汉,贼匪闭塞道路,朝廷多半会免了去年或者是今年的税赋,倒是这些早就收上来的赋税,恐怕就是那些贪官污吏的口中食,而且这其中也该有县内大户参与,毕竟县内的吏员多半是这些大户出来的,没有他们的首肯,这些吏员也不敢上下其手。
这样一想,秦泽心中也有了计较,故而并没有直接去找枳县长官谈赋税的事情,且在这些人旁敲侧击之下也是三缄其口,待到赴宴之时才装作酒醉“无意”泄露此行主要是要押解赋税回转郡城,暗中却是令沈弥带人进城,悄悄的留了下来,埋伏在县库周边。
果然在夜里遇到了这帮胆大包天的玩意儿准备一把火烧了县库,都不用去里面查看,秦泽便肯定县库里面的钱粮根本就不足以支付去岁的赋税,若真让这些人一把火烧了,恐怕还真会让他们以失火的名义,随便推出几个替罪羊,从而逃了罪责。
现下秦泽既然早有埋伏,且抓了放火之人,自然不会让这些人轻轻松松的逃过此劫。
尽管县库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不少人,但也不知道是这些人真的自信还是反应实在太慢,足足等了两刻钟,秦泽才见十余火把向着出现在县库不远的地方,不过对方见秦泽这边足有百余人,哪里敢上前,只敢远远望着,同时派人通告上官。
随后陆陆续续有人过来,足足又过两刻钟左右,汇聚了近三百余人的对面枳县众人才堪堪逼近。
“止步!”站在前面的沈弥当即上前一步喝道。
对面正行进的队伍一停,随后便听人道:“继续前进,贼人抢掠县库,杀贼有赏!”
“果然是胆大包天!”沈弥这时才完全同意了秦泽的话,当即大喝道:“我等乃是巴郡郡兵,探知有人对县库不利,特地前来防守县库,不久前已经拿获匪贼,尔等还敢上前,莫不是和匪贼一路?”
汇聚过来的人中多半是县兵和壮勇,他们哪里知晓县内大人物的安排,一听对面乃是郡兵,哪里还敢上前,顿时纷纷停了下来。
“大家不要上当,郡兵都在县外驻扎,无令哪敢入城,对面分明是匪贼,假借郡兵之名,儿郎们,给我冲啊,杀贼有赏!”
对面忽然有人高呼道,这人话音一路,又有数人不断鼓噪。本来已经停下来的县兵和壮勇们顿时蠢蠢欲动。
沈弥没料到对方胆子如此大,见对面复又上前,顿时没了主意,当即退后问秦泽道:
“秦兵曹,怎么办?”
“我来吧。”秦泽想了想,当即上前一步喝道:“本官巴郡兵曹椽秦泽,奉李太守令督兵剿匪,尔等胆敢围攻郡兵,是要谋反不成!”
对面一见出来个官儿,顿时纷纷停了下来,正犹豫间有听人高呼道:
“大家不要吃贼人吓,秦兵曹也在城外军营,哪里会进城,分明是贼匪……啊!”
那人话还没说完,却是传来一声惨叫,接着便没了声息,对面顿时一阵混乱。
秦泽放下长弓冷声喝道:“再有煽动人心者,此贼便是榜样!”
紧接着面色一变,连忙扯过边上护卫兵卒手上的盾牌,挡在自家面前,只听“崩崩”两声闷响,盾牌上便多了两支羽箭。
“找死!”秦泽心中暗怒,当即丢掉盾牌,寻声定位,咻咻射出羽箭,对面人群中再度传来两声惨叫,却是两名射箭的弓手被射杀。
“有人刺杀本官,再敢停留原地者视为谋反,杀无赦!”
“杀!”适才的情形让秦泽身边的沈弥吓得出了一头冷汗,此时听得秦泽所言,当即大声怒吼道。
“杀!”其余郡兵纷纷大喝,同时齐齐上前一步。
对面的县兵和壮勇哪见过这般阵仗,被郡兵的威势骇了一跳,接着便有胆小的人转身要走,其他人一见,顿时纷纷跟上,没过多久,三百余人竟然一哄而散。
待到对面众人退散,秦泽才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适才提弓射杀鼓噪之人和暗中放箭之人只是他在赌博,没想到骑射无双的技能居然达到了听声辩位的程度,这才让他一举建功不说,还挡下了敌人的射杀。
不过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刺激,秦泽出了一头冷汗,心中一阵后怕。
边上的沈弥这时候却是一脸敬佩的看着秦泽道:“兵曹真是神射!”
秦泽不想多谈这事儿,当即摆摆手道:“一会儿应该就该正主出场了,不过咱们还是不能放松,免得对方真的丧心病狂!”
沈弥当即下去安排。
索性对方还是比较克制,并没有出现秦泽设想的情况,不久便见枳县的县长和县尉过来,听得秦泽的叙说之后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斥责贼匪疯狂,随后试探的询问贼匪情况,见秦泽并没有交给他们的意思,便也没有再做纠缠。
县兵和壮勇接替郡兵防守了县库,秦泽则是带着郡兵径直开往县兵营地,毕竟沈弥带着百余人进城,县内给秦泽安排的地方当然住不下,索性县兵派出了百余人接手县库周围的防御,也算是给秦泽他们腾出了地方。
经过这一番喧闹,待到秦泽等人进驻县兵营地的时候已经是寅时中了,秦泽勉励了参与此次行动的郡兵一番,随即便进入营帐休息。
秦泽一口气睡了三个时辰,足足到巳时初才醒来,唤来秦琪打来水洗漱,随后又开始吃饭,一边吃饭一边询问秦琪事宜,得知沈弥早就等在帐外,便命秦琪招他进来。
沈弥进来见秦泽正在吃饭,顿时连连告罪,秦泽则是不以为意,招呼后者一起来吃,纵然之前沈弥已经吃过,此时见秦泽招呼,也高兴的和秦泽一起吃饭。
待到二人吃罢,沈弥这才禀报称俘获的那些人已经交代,同时将供词递给秦泽,秦泽大概看了几眼,发觉枳县的大户几乎个个在案,顿时摇摇头道:“枳县长看来就是个傀儡,下面该是已经烂透了。”
“……”沈弥自然没有秦泽这么大胆,他和秦泽一样,也是出身小土豪之家,虽然惯有勇力,但却也因为出身,只做了队率,若不是秦泽提拔,恐怕想做到屯长这一职,至少还得三五年之久。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公子?”见沈弥不出声,秦琪忍不住问道。
“等,”秦泽一笑:“等对方谈妥,等对方割肉,既然昨晚上没有能够拿下咱们,那接下来就得他们割肉啦!”
别看现下益州板楯蛮叛乱,凉州不时有羌族叛乱,北方也有鲜卑和乌丸不时劫掠,但朝廷在众人眼中依旧是威望深厚,便是这些土豪世家,现下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诛杀朝廷官吏,枳县的豪族们夜里没能抓住机会一举建功,现下自然得割让利益给秦泽,免得他事后报复。
果然不出秦泽所料,中午的时候,由枳县县长出面,再度邀请秦泽赴宴。
席上众人谁都没提昨天晚上的事情,先是谈了一下大汉的繁荣昌盛,随后又就板楯蛮叛汉的问题做了一番研究,紧接着又关心巴郡安危,最后提出要为巴郡出力云云。
等到秦泽派人押解枳县的赋税前往江州的时候,枳县的豪族们更是踊跃的排出私兵奴仆帮忙,同时枳县的赋税也比之前多了近一半,多出来的自然是枳县豪族们为了构建巴郡和谐社会而“自愿”捐出的钱粮。
结束了枳县一行,秦泽并未亲自押解赋税赶往江州,而是带人顺流而下,前往平都、临江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