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马就喂马。
李云雀唉声叹气走到马厩,谁叫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呢。父亲不要自己,还能死皮白赖回去?先待着呗,这里总归有个俊俏的人,虽然凶了点,远远看看也是挺好的嘛。她想着,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几头膘肥体壮马倒是热情得很,一见有人来了,齐齐嘶鸣起来,像是欢迎。
李云雀眼睛一亮,“哇呜,汗血马啊!啧啧,这肌肉丰满的,这油光水滑的,实在太漂亮了,真是难得啊,这深山老林里,还有这样的好马,比府衙里那几头上等土马可强多了。”
一看,六头,不算多。
李云雀拍了拍一匹棕色大马的额头,“你们有福了,以后本姑娘来照顾你们。”
说归说,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怵,毕竟,亲自喂马还是第一次。
曾经也看过别人喂,就是城东的刘大伯,他以前就养着几匹好马,她去那儿玩的时候,偶尔会去看稀奇。
刘大伯是个可亲的人,见她喜欢,就会允许她骑上两圈。
正想着,就见云也领了一个大叔过来,对她说道:“这是之前喂马的葛大叔,你来了他就去负责别的地方。我们寨子里的马都是好马,一丝一毫的差错都出不得。大哥特地要葛大叔过来,吩咐你些事,你好好听着。”
李云雀慵懒地靠在一根柱子上,耳朵却竖得直直的。
葛大叔上下打量了她,满心疑虑地问:“三当家啊,这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能行吗?”
云也道:“不行也得行,大哥说过,她做不好,就不许吃饭。”
“那好吧。”葛大叔摇头叹气,无不同情地看了她两眼,然后露出极认真极严肃的表情,“姑娘,咱们寨子里的马,一天三次,夜里那一段尤其重要,”
李云雀叫了起来,“夜里还要喂?”
“那是自然,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每顿既要有粗料,又要有细料,最好两者拌均匀,干草最好铡成段,把里面的杂草毒草泥土拣干净,那里就有一个铡刀,很方便的。”葛大叔说着,指了指料草门口。
“我铡?”
“那是当然。”云也说道。
李云雀伸出她的小肥手,在云也面前晃了晃,“你看我这双手,像是铡草的手吗?”
云也也伸出他的手,在李云雀面前晃了晃,“你看我这双手,像是杀人的手吗?”
李云雀乖乖闭嘴了。
葛大叔接着说道:“每次喂水之前都要把槽洗得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不能有,那儿就有一口井,很方便的。”
“定期还要给它们刷刷毛,当然能和它们聊聊天那就最好了,马都是有灵性的,它们会记住你的。每天最好关注它们的身体,牙齿,眼睛还有粪便,确保身体健康。”
“还有这两头母马,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你尤其要照顾好,它们的就别喂太多,免得到时候生产困难。”
李云雀差点就瘫倒在地上,喂料就算了,还要刷毛,检查身体,还要陪聊天,还要照顾生产,这算怎么回事儿?
“走,我带你去看看存放草料的地方。”葛大叔说着,领着他们来到隔壁的一座草房子里,里面垒着两垛干草,旁边还放着两袋精料。
“干草的储备不多了,这精料也只够两天了,你得提前准备好,千万不能断食儿。”
“我准备?”
“是啊,去买的时候要记得,草料最好是青绿的干草,带着香味的,新鲜的,叶多的,细料最好就是燕麦和麸皮,少量豆子。门口有一辆车,你买好后用车拉回来,很方便的。”
李云雀:“……”
买回来后,堆放也要注意,不要被雨淋到,不要堆得太严实,避免发霉腐烂……”
葛大叔说着又走回马厩,“记住每天不能吃太饱,也要时常拉出去跑跑,不然要长胖的。”
云也接口道:“跑跑就不用你亲自动手了,寨子里的兄弟会效劳的。”
葛大叔前前后后又看了几遍,确定没什么交代了,“先就这些吧,以后想起来,我又和你说。”
李云雀一把握住他的手,“葛大叔,过往太苦,您还是不要想起来了吧。”
葛大叔摇着头依依不舍走了。
李云雀瘫坐在地上,仰天悲怆。
“姑娘啊,”葛大叔的声音冷不丁响在耳边,“偶尔也喂点青草,这时节青草正盛,拉着车去,割上一车拉回来,很方便的。”
“……”李云雀哭了。
从早上醒来折腾到现在,已是午饭时间。李云雀饥肠辘辘,看着这火辣辣的日光,她哭丧着脸,问云也,“有吃的吗?先吃点再干活呀。”
云也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低声说道:“厨房里应该还有馒头。”
李云雀扒腿就往厨房跑。
“站住。”不温不火的声音身后响起。
云雀心一沉。
袁落看了看空空的马槽,问:“今天的草铡好了吗?”
“还没。”
“那还不快点儿?”
“我还没吃饭呢。”
“铡好了再吃。”
李云雀气鼓鼓地去铡草。
“我帮你。”云也撸了撸袖子要去帮忙。
“你很闲么云也?”严厉的目光扫在他的脸上。
云也一愣,“啊?不闲不闲,我还要去腌果子呢。”说完,一溜烟的不见了踪影。
李云雀把草放在铡刀下,使出吃奶的力气也铡不断,看着袖手旁观的袁落,她吸了吸鼻子,立刻泪眼汪汪起来,可怜兮兮地喊:“大当家,帮我。”
袁落看着她的样子,摇头叹气,但终是没有拒绝,走到铡刀旁,“过来,扶好了。”
李云雀乖乖地扶着草。
袁落一弯腰一用劲,干草被整整齐齐地切了下来。
李云雀赶紧把剩下的往前一送,袁落再次压刀。
“手往后些。”
“哦。”
就这样,云雀送一下,袁落就压一下刀,送一下压一下,一直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袁落铡一下,就要去望一眼蹲在地上的小女子,这一折腾,原本就不整齐头发有些凌乱了,有几根还顺着微风在飘荡,额头鼻尖上,一颗颗晶莹的汗珠,有一两颗太饱满的,顺着她白皙的小脸往下淌。李云雀趁机抬手擦一下,又专心地扶着草……袁落一直平静的心波,忽的像掉进了一个石头,起了涟漪。
其实,从昨晚见到她第一眼开始,他整夜都心神不宁。
实在是太像,不光长得像,连脾气也像,让他无法忽视。
没一会儿,周围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下属,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大当家在干什么?怎么亲自铡起草来了?”
“是挺奇怪的,以前从不见他做这些事情。”
“会不会这个小姑娘让大当家心疼了,瞧这细皮嫩肉的,谁见了不心疼……”
“别胡说,大当家明明和二当家……”
一字一句,清晰地传进了袁落的耳中,传进了正在烧火的周月河的耳中,传进了站在二楼的云也和白叶青的耳中。
云也嬉笑着说:“二姐你瞧,还挺美好的,这不像大哥对仇人的态度啊!”
白叶青不说话,环着手臂直直地看着。
烈日当空,李云雀的小脸晒得通红,汗珠越来越多,顺着额头不停地往下滚,一颗一颗闪闪发亮。
终于完了。围观的下属一哄而散。
袁落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寻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
抱草铡草、筛检拌料,一个流程下来,李云雀只剩半条命了。
而牲口袁落呢,就在一旁监督着。
偶尔,她抬头,撞见他瞧着自己的目光,她就倔强地朝他龇牙咧嘴地笑。
李云雀抹了一把汗,“现在我可以去吃饭了吧?”
“水还没有喂呢。”
“你成心的吧。”她快哭了。
“是。”回答干脆有力。
“你还有没有点怜香惜玉的心呢,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这样折磨我不好吧。”
“我觉得挺好,你不知道我在应付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和那些非要一教高下的剑客时,比你辛苦多了。”
李云雀没力气再跟他拌嘴了,跑到井边,费力打起半桶水,先把自己灌了个透心凉。
天气炎热,穿得本来就薄,被水一浇,紧紧地贴在身上,她纤细的身量一览无余。
袁落脸色一热,朝两边一瞟,见下属些个个如豺狼般瞪着眼睛,忍不住训道:“都去干活。”
下属们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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