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白云寨。
风入窗枢,蜡烛火焰扭曲了两下,又险险站立,发出滋滋的声音。
袁落坐在桌旁,玩味儿地看着眼前的画像。
这时,门口闯进一个怒气冲冲的年轻姑娘,头发高束,眼神刚毅,一股子的习武之人作派,丝毫没有小家女儿柔柔弱弱的姿态。
她把剑往桌上一扔,挑眉抱怨,“这都什么人啊?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白云寨撒野。大哥,像这种人,你随便派个小喽啰去就好啦,何苦大半夜把人叫醒,女人唉,睡不好,皮肤会变差的。”
袁落面色不改,淡淡地问:“这是第几波了?”
“第九波,不是我自夸,没一个入眼,一个都没有。”
姑娘还没有抱怨完,门里又进来一个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白嫩白嫩的,耷拉着脑袋, 阉了吧唧地往凳子上一坐,哭丧着声音,“大哥,以后这种事情能不能别让我去做了?那些个女人动不动就要死要死的,还一个劲地朝我身上扑,我还是个少年呢,以后还要谈恋爱娶媳妇儿的,这会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巨大的阴影的。”
“这是第几波了?”袁落仍然然淡淡地问。
少年动了动手指,“十二波了。”随即可怜兮兮地转向女子,“二姐,你知道吗?最恐怖的是昨天那对姐妹俩,说什么不介意共事一夫,单月大哥归妹妹。双月大哥归姐姐,我一想那个画面都快要恶心死了。”
接着又忍不住大笑起来,“不过好笑死了,咱们大哥竟然也会摊上这种事情,哈哈。”
袁落面色一黑,朝他斜了斜眼珠子,“云也,很好笑吗?”
察觉到语气不对,云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再一看自家大哥脸色也不对,忙站起身来,“我好像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先走了。”说完一溜烟跑了。
“看来在这深山里也藏不了多久。”女子突然说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在暗处行动,只是暴露的比我想象中的早了些。”
“现在怎么办?”
“无伤大雅,知府大人知晓了我们的身份,必然会相助,这些事不要几天就过去了。”
“我也要去补觉了,记得,你承诺过我的短剑。”女子伸了个懒腰,也站起了身。
“叶青,”袁落叫住了她,“周月河怎么样了?”
白叶青微愣,“还行吧,倒也勤快,没出什么差错。”
“看好她。”
“知道啦。”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袁落依然面无表情地坐着,偶有杂乱的片段在脑中划过,像某些带着尖刺的叶子,突然飘落到皮肤上,让他鼻翼不自觉地扩张了一下。
今晚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他抓起桌上的画像,在手中碾了碾。
“大当家。”下属陶源的声音响在门边。
“进来吧。”
“大当家,查清楚了,是个叫李云雀的女人。”
“李云雀,”袁落摊开手掌,一堆纸尘飘落,“这么让人头疼啊,抓回来看看,何方神圣。”
“大当家……”陶源支支吾吾。
“怎么了?”
“他的父亲,是前任宰相大人李崇山。”
“哦,”袁落微微吃惊,“十年前,朝中位高权重的宰相大人李崇山?”
“正是,当年不知何故,圣上刚刚即位,地位不稳,原本先帝托孤的李崇山却突然辞官归隐,这才让左廷秋有了可乘之机,左右朝政这么多年。这个中原因到现在也无人知晓。李崇山来到汾阳后,做了个教书先生,再不过问朝中任何事情,也很少跟朝中任何人往来,好像决心要和从前断绝一切关系。”
袁落表情微妙,凝神细索。
“大当家,李云雀虽说是李崇山的养女,但据汾阳的百姓说,李崇山这些年一直把她当亲女养,娇惯得不得了,甚至比亲儿子还要上心。”
“既然如此,那我就亲自去吧,李崇山虽然曾经贵为宰相,但现在不是了。”袁落轻轻一笑,说完,提剑出门,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夜风习习,令人神清气爽。
屋子里有些闷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艾草味。
李云雀向来是怕热的,每到暑天,她总是盖不了被子,但又惧怕蚊虫叮咬。李鸿鹄每到这个时节,都要在她房里点好艾草。
李鸿鹄说,艾草对人有好处,尤其是女孩子,尤其是李云雀。
当年发现李云雀的时候,她的整个身子弯成一张弓的模样,面色灰白,要死不死的,双手双脚泡在水里。现在的李云雀哪都纤细,唯独一双手一双脚,肉乎乎的,摊开手掌还能在手背上看到明显的手窝。
李鸿鹄说肯定是那时候泡肿的,而这么多年还消不了肿,一定是湿气入侵了,刚好艾草不仅能驱蚊驱虫,还能除湿补阳。
所以,袁落深夜闯进李云雀的房里,看到的就是一个摆着怪异的姿势,没有盖着被子的女人。
一头黑发披散在枕头上,穿着一件粉色的寝衣,里面的大红肚兜丝结若隐若现。
睡得很香!
他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屋子很简陋,床边立个衣架子,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桌子,散落着几张画纸。他走过去,随即看到了他剩下的四个造型。
袁落无奈地摇头,哭笑不得。
他突然间很想见见她,看看这个造下这万年冤孽的女人长什么样。
走到床边,可惜她翻了一个身,刚好用后脑勺对着他。
均匀的呼吸声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借着月光,他看到她蜷缩成一团,像只猫一样。
是只不知死活的猫。
他翻过她的身子,轻轻拨开几缕拦在面颊上的头发。
她安静的睡颜猝不及防撞进他的眼里,令他猛的怔住。
脑海里,某张入骨面孔海潮般涌上来,占据了他全部记忆,他蹲下身,凑近,想看仔细。
姣姣月光下,她小脸白皙,睫毛长翘,像两片柔软的羽毛,轻轻巧巧地落在眼皮上,她似乎在做着美梦,嘴角随着梦魇微微牵动。
像,真的太像了。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轻抚她的面颊,有个名字在喉咙间呼之欲出。
但是,不及出口,李云雀突然打了个大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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