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屹立在冰天雪地中的大齐皇宫依旧红墙青瓦,放眼望去,各宫各殿安静得只听见呼呼的风声。
唯独那淳和殿外,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宫女和内侍,始终低垂着头,面色郁沉。
殿内,床榻之上病卧着大齐皇宫中最尊贵的女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齐皇后,叶以卿。
此时的叶以卿早已没有昔日一国之母的风姿绰约,身形单薄,仿佛只要微风一拂便会随风而去。
苍白的脸蛋显得她唇上的一点红润醒目而突出,两颊深深地陷进去,往日神采飞扬的双眸空洞地望向窗外,似乎在等什么人。
“杏儿,父亲与兄长何时班师回朝?”叶以卿嘴角微微蠕动,眼睛略动了一下,急促地呼吸着,费力地牵动嘴角,方才从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声音。
一旁的婢女杏儿听到呼唤,连忙抹了一把眼泪,上前握住叶以卿瘦如枯骨的手,挤出一个笑容,轻声安慰道:
“娘娘,大将军和少将军大胜北越,已至邻城,不出两日,娘娘便可与家人相聚。”
听到父亲和兄长归来的消息,原先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点光芒,不过转瞬即逝,扯了扯嘴角,“只怕等不到了
杏儿自小便跟在叶凝的身边,感情极深,望着她脸上惨淡的笑容,忆起往日种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娘娘……”
此时淳和殿外响起了一道道整齐划一的声音。
“参见皇上。”
“他怎么来了?”叶以卿黛眉紧蹙,显然有些吃惊。
自从半年前病倒,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来看望自己的次数少之又少,最近两月,他一次都未曾踏足这淳和殿。
叶以卿在杏儿的搀扶下,虚弱地靠在床边,斜着脑袋,静静地等着北宫烨,就像十年前,她嫁给他时那般等着,盼着。
可惜,今日不同往日,眼里再也没有任何激动和爱意,只剩下心灰意冷。
北宫烨前脚刚踏入淳和殿,便闻到浓郁的药味,空气中还夹杂着点点血腥味,不悦地拧了拧眉头。
抬眸扫了一眼卧病在床的叶以卿,神情淡漠,并未上前询问,只是坐在桌前,手一抬,吐出比冰雪还冷的三个字:“都下去。”
“是。”殿内所有人纷纷退下,只留下他们二人。
“你来了。”叶以卿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北宫烨依旧冷情,只应了一声:“嗯。”
叶以卿面露苦涩,眸子动了动,许久之后方才吐出一句话:“我身上的毒,你是如何下的?”
提到此事,叶以卿拽着被角的手指紧了紧,煽动着睫毛,眼底氤氲着泪水,却也未曾流下。
北宫烨闻言,眼神一动,望向死到临头依旧倔强的女人,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但一想到十年前她执意要嫁与自己,并让叶将军请旨赐婚,婚后害得自己与心爱的女人阴阳相隔。
每每想到此事,他便痛苦不已。
眼里的一丝不忍瞬间消失殆尽。
“芙蓉糕。”北宫烨从容不迫地吐出三个字,淡淡地瞥了一眼桌上盛放着的芙蓉糕,一如既往地鲜美可口。
“芙蓉糕……”叶以卿身子一怔,美眸圆瞪,显然没想到会是芙蓉糕。
怪不得,怪不得淳和殿的芙蓉糕比各宫的糕点都好吃,并且从未间断。
她以为这是他给自己的殊荣,却不曾想,是一道催命符。
叶以卿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身子一软,趴倒在床沿边上。
冷笑一声,“呵……”
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于地面,溅起参差不齐的水花,犹如心中一道道的疤。
苍白的手指缓缓地抓紧床沿,猛然抬头,眼里的恨意宛如一把把利刃,直逼北宫烨。
“北宫烨,你好狠的心,为何要这般待我?”几乎是怒吼而出,最后破了音,沙哑得如同年过古稀的老太婆。
“哼,为何?”北宫烨冷笑一声,倏然起身,疾步到她身旁,蹲下身子,一把捏住叶以卿的下颚,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叶以卿试图挣脱,且不说她此刻身子虚弱,即使是曾经那个舞刀弄剑的自己,也无法挣脱他的桎梏。
疼,疼得她悔不当初。
“若不是你抢了她的正妃之位,若不是你欺压于她,她又怎会离朕而去?”北宫烨面色越发地阴沉,再次用力,捏得一向隐忍的叶以卿红了眼眶,心底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我没有。”叶凝死死地盯着北宫烨,争辩道,“她的死和我毫无干系。”
“没有?朕亲眼所见!”北宫烨眼底的怒火喷涌而出,捏着叶以卿下颚的手一甩,愤然起身。
叶以卿整个身子被甩得整个人摊倒于床上,胸口一阵抽痛,险些喘不过气来。
北宫烨瞧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心情大好,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拂了拂袖子,束手而立,目光阴鸷地笑了:
“叶以卿,念你叶家近年来平乱有功,如今又大胜北越,而你不久人间,朕告诉你两件事,让你死也瞑目。”
“什么?”叶以卿轻喃一声,好似预感到了什么,心一惊,跳得毫无规律。
“朕担心你九泉之下无人相伴,已命人将你的父亲与兄长先送了下去,等你。”北宫烨故意加重后两个字,话语里满是愉悦,仿佛解决了一大隐患。
自古帝王最忌功高震主。
北宫烨的话如同一道惊天雷,晴天霹雳般地砸向叶以卿。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大脑,眼瞪如铜铃,抬起战战巍巍的手指向北宫烨。
“北宫烨,你不得好死!”
“噗……”
话语落,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刺眼的一抹赤红,如同地狱里忘川河边盛开的彼岸花,妖冶。
“北宫烨,我叶家世代忠臣,为你北宫天下戎马一生,不知断送多少性命,如今你竟赶尽杀绝。”
“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朕,就是天。”北宫烨义正言辞,眸光凌厉。
“你……”若不是她体力不支,病弱缠身,定要将他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何等的黑!
北宫烨对她杀人般的眼神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还有一事,你及笄那日落水,救你之人并非朕,而是北宫珩。”
“北宫珩,我的好弟弟,为了救你,奋不顾身跳入冰湖之中,寒邪入侵,险些丧命。”
北宫烨顿时一笑,旋即一脸阴恻恻地继续道:“哦,忘了,还有一事,封后大典前一日,北宫珩用手中仅有的半块虎符换你皇后之位稳固。”
语落,潇洒转身,大步离去。
只留下叶以卿一人惊愣在原地。
及笄,大雪纷飞,她不慎落入府中荷花池,幸得一人相救。
后听闻救她之人北宫烨,她便决定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原来……
原来她竟许错了人,故而有此下场吗?
熹和四十七年冬,大齐皇后叶以卿于淳和殿病逝,以皇后之礼葬皇陵。
次年三月,瑞王北宫珩领兵起义,直逼皇城,弑兄夺位,登基为帝,改年号恒宁,史称嘉瑞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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