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看着薛武安,忽地一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我也不是一个喜欢欺世盗名的人。我的确和越女剑有些渊源,但并非其门下。我的师承是谁,你不配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叫百里清,如果还不够,那总该知道华清院吧?”
薛武安大吃一惊,“你是百里清?”
那少女冷笑一声。
“她很厉害吗?”林安看着薛武安的脸色,忍不住上前问道。
“闭嘴……”薛武安轻轻地把剑抽出来,理都不想理林安。
百里本是梁国的国姓,梁国贵族比起其他六国更为枝繁叶茂,所以也有不少人流落民间。这个百里清本来籍籍无名,六年前忽然自创了一个门派,叫做“华清院”,名字虽然好听,所行的却尽是收钱杀人的勾当。她凭着自己的一身剑术,成功完成了好几笔买卖,梁国阳文君最喜欢的男宠、幽山国中大夫程中、徐国将军章怀,都是死在此人手中。
眼下,这种传说中的人物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不得不让薛武安胆颤。
但他也并不是胆小无能之辈,很快就稳住了心神,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剑客,他握紧了手中的剑。
手里的剑第一次如此沉重,他还记得巨子第一次把这把剑送到他手里的时候,自己是多么的激动,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独自行走江湖的许可证。
百里清看着薛武安的眼神,脸上的轻蔑之色褪去了,她看着薛武安,仿佛第一次见到他。
“为什么你认真起来了?”薛武安苦笑一声,问百里清。
“因为你怕我。”百里清轻轻抽出自己背上的长剑,那把剑也是铜制的,闪烁的光芒中带着一点血红色。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薛武安笑道。
“是啊,可是你既怕我,”百里清紧握着长剑,面对着薛武安,“却又在这里面对我……你知道吗,小子,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办到的。”
林安心中一动。
薛武安却没有回话,两个人就这么相对着,一动不动。
气氛越来越压抑,压抑到了几乎不能呼吸的程度。林安慢慢地后退了几步,以避免被这种压抑击垮,他知道这就是高手之间的对峙,他这时才发现,他被薛武安的外表蒙蔽了,薛武安的剑术比自己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剑道一无所知。
风轻轻地吹着,和他们两人的剑锋一样轻。风吹过剑锋的时候,几乎受不到什么阻力,血和肉自然也是一样。
薛武安自己也惊讶于面对百里清时自己的镇静,凝神相对,观察地方的动作和表情,才是高手之间相对时的关键。但薛武安从没想到过这种场景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从不觉得自己对于剑道有多么擅长,但在生死的逼迫下,他发现自己的眼界与剑意竟然比平日大有提升。
他只能继续保持这个姿势不动。
两个人相对了很久,有多久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当林安几乎要压抑得晕过去的时候,百里清动手了。
不愧为华清院的创始人,也不愧为越女剑的传人,百里清一出手,她在剑道上的高超造诣便一览无遗,相距十几步都能感觉到她手中长剑闪烁着的杀气。她的步伐并不快,但却让人感觉无力逃脱,她的手腕很纤细,但手中的剑却雷霆万钧。
她整个人都化成了一道无色的影子,向薛武安扑了过来!
如果说薛武安在墨家学剑时学到的最大秘诀是什么,那就是剑术师父白无伤的另一句话:“所有剑招都有解法,而且不止一个”。
仔细看着那个扑过来的影子,薛武安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凝神屏息,仔细观察着百里清的剑招。
百里清手里的剑又细又长,如果方法得当,杀人的时候都不会沾血,这也是越女剑法的最大特点,和墨家剑法重视实战不同,越女剑法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人。
所以百里清现在向自己刺过来的这剑,既是第一剑,也是最后一剑。
只剩下最后的五步。
时机到了!
薛武安清楚地看到,百里清抬手准备刺击的那一刻,一个细小的破绽露了出来——她的左手。
当那道白影划过的时候,薛武安手中的铜剑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阻力,那并不是风或者血肉,而是一股更为奇特的力量,那是百里清掀起的剑气。
面前一片模糊,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但薛武安还是冲着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个破绽刺了过去,握剑的那只手似乎在颤抖,他便把两只手都用上。
风刮得很烈。
林安只感觉眼前闪过一道亮光,几乎刺瞎了他的眼睛。所有的一切全在两息之内结束,当薛武安紧紧抓着手里的剑向前刺去的时候,他原本以为会听到剑刃相交的声音,但他错了,什么都没有。
百里清已经站在了薛武安的身后,而薛武安仍然站在原地,一步都没动。
接着,是薛武安的一声惨叫。
薛武安捂着自己的腹部,跪了下来,地面的坚硬让他感到了安全感,因为他现在头晕得已经快炸开了。
掌心触及的地方既湿润又温暖,他不敢去看,只能用力地咳嗽,这么做没什么用,却能给他带来另一种安全感。接着,他咳出了一口鲜血,耳中传来百里清的声音。
“竟然能躲开这一剑,你很厉害,小子。”百里清看着自己左臂的伤口,说。
薛武安说不出任何话,他的嘴已经被鲜血堵住了。而且他也不知道该给百里清说什么,这一剑他已经败了,而且是完败,虽然自己能够看出百里清的那一点破绽,但自己的基本功实在是太差,在百里请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所以这就是自己的死法?薛武安尽力抬起头,却看到了让他始料未及的一幕。
林安拿着一把匕首,把它架在了百里清的脖子上,另一只手紧紧卡住了百里清的腰。
薛武安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好把嘴里的血吐出来,然后看着林安。
“看我干嘛?你以为剑术就能解决一切东西吗?”林安笑了笑,“而且谁让她刚才光顾着看你,忘了我就在她背后站着的。”
被他理直气壮地一说,薛武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用略带歉意的眼神看了百里清一眼。
就算是百里清,此时脸上也露出了一点惧色。但林安手上的匕首却没有再用力,而是先把她的剑抓过来,扔给了薛武安。
“小心!”薛武安闪躲着剑锋,叫道。
然后,林安不知从哪掏出一捆细绳,把百里清牢牢地捆了起来。
看着手法熟练的林安,薛武安简直要以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走遍大江南北的人贩子,而不是什么晋阳城里面丰衣足食的贵族。
“我小的时候,经常和……和我兄长一起玩这种游戏。”林安看到了薛武安的眼神,忙解释道。
“你们的爱好还挺独特的。”薛武安讥讽道,“所以你的匕首和绳子都藏在哪儿啊?我当时救你的时候也没看见啊。”
林安一摊手,“都在衣服里面,只是你没摸到而已。”
薛武安无奈地点了点头,他实在想不通得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拿着这种东西逃命。
“绳索是当时送我出城的卫士给的。”一边捆百里清,林安一边喃喃道,“他可是把我从城墙上给吊下来的……好了!”
薛武安仔细看了看,发现捆得还很好,不由得点了点头,“那匕首呢?”
林安的眼神闪过一丝黯然,“兄长送我的。”但这一丝黯然马上就随着把匕首插回鞘中塞进衣领里而消散了,“你怎么样?”
薛武安这才想起他自己还趴在地上,连忙手上用力想爬起来,林安上前扶了一把,这才晃晃悠悠地站好,大口喘着气。往肚子上一看,那一剑只划破了筋肉,内脏虽然被剑气压迫,但却并无大碍。
“要紧吗?”林安看着他,眼神中是真切的关心。
“没事……”薛武安把一口淤血咽了下去,味道很涩,很咸,也很恶心。但这才是他内心深处江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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