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刑部大牢里传来了明如玉身死的消息。
明凰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她起身,冲表情似是不敢置信的环月悠悠颔首:“走吧,既然丞相已经开始置办嫁妆了,我自然要亲自去验收。”
环月慌忙跟上她的脚步,根本没领会到她的言下之意,犹带震惊地问:“三小姐……真的去了?”
明凰睨她一眼:“怎么,难不成你还为她伤心不成?”
环月自是摇头:“三小姐曾经那般欺辱小姐,她死了我替小姐高兴还来不及,只是……没想到居然来得这么快……”
明凰笑起来,眉眼弯弯:“环月,我说过,当初欺辱过我的,我自会一一奉还!”
环月看着她灼灼的黑眸和眸光深处那一片深潭般的浓稠墨色,像是被震慑住般,无声地点了点头。
明凰领着环月往西苑步去,刚出了花圃,便见楚辞派来顶着清点聘礼之名的逐风跟了上来,明凰只是一笑,不做言语,任由黑衣少年跟在身后。
此时的西苑已没了半点平日里的华贵之气,反倒森冷得渗人,光是站在苑门外,便能听见云姨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明凰欣赏了片刻,方才踏步而入,如今她顶着齐王妃的身份,相府上的侍女小厮自是不敢阻拦她。
明凰毫无阻拦地行至内院,“砰”地一声,她丝毫不客气地推开云姨娘卧房的门,入目之处,云姨娘衣衫散乱地跪在地上,双目通红,哭号不止,没有半点儿她平日里爱端着的贵妇人的架势。
见着明凰出现在门口,她蓦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带着恨意的哀嚎。
随即,她猛然扑过来,想要掐住明凰的脖子。
身后的逐风正欲出手,却见明凰轻轻挥了挥衣袖,霎时几根银针钻进云姨娘的手腕,后者的双手泛起一阵不受控制的痉挛,最终像是扭曲般无力地垂下,连带着身子也一并软倒在底。
“云姨娘何时如此热情了,虽说你一介侧室理应向嫡女行礼,可这礼来得如此突然倒叫我消受不起。”
明凰亲手沏了杯热茶,缓缓在屋内坐下,目光嘲弄地扫向趴在地上的云氏。
“明凰!你!”
云氏面上全然是不甘和恨意,“你这贱人竟敢暗害玉儿!卑鄙的贱人!你害死了我的玉儿!把玉儿还给我!”
她的形容太过渗人,站在一旁的环月见状想说什么,却被明凰抬手止住了。
“呵,”明凰冷笑一声,欣赏够了她疯癫的窘态,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云姨娘这话可就叫我不解了,我一介女流之辈,怎有潜入守卫森严的刑部大牢害人的本事?”
实则她若是想害明如玉,大理寺提审的当天她便有无数机会置对方于死地,可她都忍下来了,不仅是因为楚辞阻止了她,更因为她可不想这母女二人就这么简简单单不受折磨地死去。
当初既然是她二人唆使明丞相抛弃了明凰,那如今就让她们也尝尝丧命于自己这辈子最亲密的靠山之手,究竟是什么滋味。
据楚辞派来的人所言,明如玉死时形容狰狞,满面都是不敢置信的惊恐之色,想来她自是认出前来暗杀她的人的身份了。
明凰嘬了口茶,望向跪在地上红着眼朝她嚷嚷的女子,胸口涌起些属于身体旧主的快意,她扬眉,细声慢调道:“看来云姨娘还是不明白呐,我好心来探望姨娘,却反被姨娘泼了脏水,还真是让人伤心哪。”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见地上的人又涨红了脸,欲嚷嚷些疯话,这才慢条斯理地接着道,“云姨娘不如想想,连审问都还没结束,明如玉就暴毙了,她这一死,线索也算是中断了,当年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我身为受害的一方,当然是希望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而最希望事情就此终结的人,姨娘你说说,究竟是谁呢?”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随着她这番话落下,云姨娘慢慢安静下来,她呆楞地怔了半晌,旋即抬起头,似是不敢置信般,喃喃道:“你胡说……你胡说……这不可能……”
老爷那般宠爱她,宠爱玉儿,怎可能……怎可能!?……
明凰见她的反应,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完成了该做的事,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西苑,让犹自不敢置信的云姨娘,慢慢地体会即将到来的寒彻入骨的绝望,毕竟——
明凰觑了眼迎面走来的丞相府的人——
她也活不了多久了,不是吗?
不过三日,相府后院曾经盛极一时的云氏母女,先后香消玉殒。
只不过一个是死在刑部大牢众人皆知,一个埋骨在相府后院,只淡淡的落了个重病而亡的名头。
云氏母女之死,让相府不少人都纷纷收了心,畏惧之下,再不敢有人轻易得罪明凰。
而随着明凰和齐王的婚期定下,原本执着地想追回明凰的白司南似乎也一夜之间死了心,他向皇帝请命带兵赴北疆镇守边关,离去之前他前来相府向明凰道别,后者没有见他,只将他拒之门外。
在她看来,这样的渣男就算悔悟,也不值得同情半分。
不过,望着白司南离去的背影,明凰的心内还是泛起了一阵隐痛,她知道,这是属于身体原主的,看来,曾经明凰对白司南倒也用情颇深。
“王妃这是舍不得白将军离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调笑,明凰转过头,对上了那双光华流转的桃花眼。
“齐王说笑了,”明凰神色自若地回视,“陛下有旨,不日我即会与齐王成婚,心中怎还会念着他人?”
楚辞勾起唇角:“这话倒听着受用,王妃既如此体贴,本王正好有大礼送予王妃。”
这话让明凰不由得警惕地抬眼打量,楚辞淡淡一笑,拍了拍手,便见之前一直暗中跟着她的雷雨现身了,明凰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让她神色陡变的倒不是雷雨此人,而是被他牵在手里的孩童。
那个粉雕玉琢,蹦蹦跳跳朝她扑来的,不是六年间她悉心宠溺的明衍又是谁?
明凰赶紧蹲下身,由明衍炮弹似的冲进她怀里。
“阿娘,阿娘,我想你了。”
明凰抱着他站起身,唇边的笑容总算染上了几分真实的暖意。
这个爱在药王谷里闯祸的小祖宗最擅长的就是甜言蜜语地哄人了。
好在明衍的身体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这让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她不顾明衍的撒娇将他交给一旁的环月,面前那座大佛含笑看着,此时显然不是她们娘俩叙旧的好时候。
“……王爷是如何从药王谷带走衍儿的?”
她抿紧唇目光冰冷地扫向楚辞,近来药王谷一直不大太平,但怪老头的身手是连她也要退让三分的,楚辞手下的人竟能如此轻易地带走明衍,这已经不是不可小觑,而是让她感受到威胁的地步了。
“王妃何必动气,”楚辞仍旧笑着,他负着手,笑吟吟地向前一步,直视环月怀中咕溜溜转着黑眸的明衍,神色温软,“本王不过是将儿子接来同王妃团聚,分别多日,王妃也想衍儿了吧?”
明凰嘴角抽了抽,敢情他还真想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不成?
她上前一步挡在明衍身前,无论楚辞的目的是什么,她绝不会让对方伤害到自己重要的人。
“那便多谢王爷了。”她平淡地开口,“衍儿既来了,我身为娘亲自是要费心照料他,就不多奉陪了,王爷请便。”
楚辞愣了一瞬,似乎没料到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明凰朝环月点了点头,刚欲转身,右手便被人拉住了,她下意识便欲投出袖中暗器,却在动作之前被人制住了穴道。
明凰一惊,左手正欲翻转,颈项间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吐息。
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往后仰,凑到她跟前与她距离极近的楚辞却开口了:“本王是真心将衍儿当作自己的亲儿看待,王妃不必多疑。”
明凰对上那双深幽的瞳孔,其中似有熠熠光芒隐于眼底的雾色中。
她自是不相信楚辞口中的话,明衍的模样瞧上去与他并无太多相似,不过,这如同狐狸般狡猾的性子倒是有几分相像。
吐息一番,她伸手推开楚辞,挣脱了对方的控制,楚辞倒也没再为难她,只朝着她的转身离去背影道:“下月太后华诞,本王到时来接王妃一道进宫赴宴。”
明凰“嗯”了一声,并未停下脚步,楚辞站在原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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