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寅时,天刚黎明。楚玉参便叫醒汤水,又悄悄与那伙计结了帐,也不管那庐州六侠,直接离了客店继续向庐州赶去。二人起着骏马一路狂奔,时刻未歇,还未到午时便已到了庐州城下。
此时的庐州仍是元廷江南行省的首府,因天下义军并起,庐州的城门下戒备森严,城门前不乏都是查岗的士兵。但凡有进城的他们便挨个搜查,一个人也不放过。
汤水见状忙问道:“师兄城门查防严紧,咱们又带了剑怎么进城啊!”楚玉参一拉缰绳停住了马,笑道:“咱们不必进城,直接去城南的紫蓬山。”说罢,又策马往南而去。
约行了小半个时辰,一座层峦叠嶂,连绵数里的山脉展现的二人眼前。山前立着一块碑,碑上是一副对联,上联曰:紫气东来丛林千古毓锦绣。下联曰:蓬山西去大众十方仰福像。汤水道:“想必这就是紫蓬山。”楚玉参鞭打了一下马匹,道:“正是,不到小半个时辰咱们便可到了。”
山路崎屈,马匹难行,更何况马背还坐着两人,不到半盏茶工夫,那马径自停了下来,楚玉参无论怎么鞭打它,那马仍是不走。汤水道:“马儿肯定是累了,师兄就不要为难它了。咱们还是步行吧!”说着已跳下马去。楚玉参无奈,只得也下了马。
汤水放眼往群山望去,只见山上树茂林密,枫叶如火,青竹吐翠。看着这优美的景色,汤水道不禁赞道:”这里好美啊,真是……”欲要说真是个好地方,又看见楚玉参一脸不屑,随即改口道:“这里虽是个好地方,不过我想咱们师傅所居的天柱山肯定比这美多了!”楚玉参点头笑道:“这个自然,紫蓬山对于天柱山来说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顿了顿又道:“待会到了垂青阁你可不要叫我师兄了。”
汤水一怔,道:“为什么?你不让我拜师了吗?”楚玉参道:“我答应过你叔叔的怎么会不让你拜师呢?只是因为他们那些人讨厌咱们师傅,若他们知道你的身份,肯定会伤害你的。特别是那个肖玉清,小小年纪武功极高,若是你让他撞着你的小命怕是难保了!”
汤水微微点头道:”好吧,我暂且不叫你师兄便是了。若是他们问我可是师傅的弟子,我只说我是你在战乱中救下的孤儿!”楚玉参笑道:“好好!你就这么说,如此也让他们看看咱们师傅门下弟子可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奸恶。”
汤水道:“难道他们都那么不讲理么?叫你一声师兄就要害我?”楚玉参摇头道:“那倒不是。我记得有个刚来的小女孩挺善良的,人又单纯可爱,她倒不会害你。说不定见了你这幅模样还会可怜你呢!”说着扯了扯汤水的衣服。
汤水腼腆问道:“那她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楚玉参轻轻拍了拍他脑袋笑道:“你小子干什么呀?要相亲么?打听这么清楚!”汤水脸一红,又摇摇头道:“不是不是。水儿只是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小男子都喜欢知道同龄女孩的名字么!”
楚玉参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她具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姓墨,名字中好像有个梅字,年龄比你大上二三岁,个头儿也比你高些,样貌比你俊俏些……”手往西南方一指,叫道:“那女孩便是了。”
汤水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少女正在貌似梅花的花林中采摘花瓣。但见那少女上身穿着粉红玫瑰紧身衫,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淡黄色的软丝系成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低垂鬓发上用一条淡绿色的丝带将少须秀发系起,余下的丝带与长发并齐散落在肩头,在微风的轻佛下微微飘动,显的格外清纯娇美。
汤水看的如醉如痴,良久方才说道:“这位墨姐姐真好看,比她身边的梅花好看多了!”楚玉参猛地一拍他的脑袋,笑道:“什么梅花,梅花是九月开的吗?那是茶梅。墨姑娘采摘茶梅估计是作茶叶用的。”顿了顿又道:“走,咱们去向她打个招呼,顺便问些事情。”说着便拉着汤水向那片茶梅树跑去。楚玉参朝那少女喊道:“墨姑娘,可还认识我么!”话音刚落,二人已到了那女孩身前。
那少女停住手中的活,回头笑道:“是楚师……,是楚大侠啊!你怎么又来了呀?可是又来找我师兄比武的吗?”声音如黄莺出谷,婉转有余,听起来动人心弦。但见这少女十五六岁年纪,身长六尺,脸色红润,黛眉如柳,双目澄澈,修耳隆鼻,微薄的嘴唇不点而红,腮边的两缕发丝随风轻拂,体态甚是优美。
楚玉参笑道:“上次没有见到尊师,却和你师兄纠缠了一番。你师傅现在可回来了么?我是来找她的。”那少女格格一笑,道:“我师傅在你走后的第二天就回来了。如果你上次在此多呆几天,何苦今日又大老远跑来!”
楚玉参听了一怔,道:“什么?你师傅老早就回来了。你师兄上次说要等一个月,这个小骗子竟敢骗我,呆会儿见了他一定好好收拾他。”汤水看着那少女笑道:“还是墨姐姐诚实,你师兄那么小就骗人,真不是个好孩子!”
少女细细看了这个夸她损自己师兄的小孩,只见这小男孩衣衫褴缕,脸上灰尘点点,样貌却很可爱。年纪比自己只小两三岁,个头矮了自己一头。那少女道:“那小朋友你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也不算是好孩子!”汤水埋怨道:“冤枉啊!我是在夸姐姐呢!没想说别人坏话,只不过作个比对而已。你却又来说水,你也不是好孩子了。”说罢,转过脸去佯装不理她。楚玉参暗似好笑,默默不语。那少女见他如此,安慰道:“你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孩子。是我……是姐姐说错话了。”
汤水回头笑道:“我本来就是!”说到这肚子呱呱直叫。那少女盈盈笑道:“是饿了吧?我篮子里还有些煮熟的蚕豆,你先吃着。等一会我在回去做饭与你们吃!”说着从提篮中抓了些蚕豆递给汤水,汤水接过蚕豆一并送入口中说道:“谢谢墨姐姐,不过我还有些饿。”说着怀中拿出了一个刚破土红薯,用衣服擦了擦,又送入口中慢慢嚼了起来,那少女见了微微直笑。
少女见这孩子是楚玉参带上山的,却不知这孩子与他有何关系,当下便向楚玉参问道:“楚大侠,这孩子可是你收的徒弟么!”还不等楚玉参说,汤水抢道:“不是,不是。他不是我新收的师傅……,不,他不是我的师傅。他是我……”正要说”他是我师兄”,又想起刚才楚玉参嘱咐,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是要送我回家的。”他知自己说了谎,心中也有些不快。
楚玉参点头道:“对,对。我与这孩子的叔叔是至交好友,受他叔叔嘱托送他回老家。今日我到你们这怕这孩子孤单受苦,就顺便把他带来了。”少女道:“我以为他是楚大侠的徒弟呢!。”汤水笑道:”我要是他徒弟就不会叫你姐姐了,就叫你姑姑了!”少女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且随我拜见家师去吧!”楚玉参道:“好,我先去牵马,你们先在此等候!”说罢便急步而去。
汤水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汤水,你叫我水儿就行了!”那少女欲要开口。汤水又笑道:“你先不要说,让水儿猜猜!”那少女微笑道:“就怕你猜不出来!”汤水心下想道:“刚才,听师兄说她名字中有个梅字,想必是叫墨梅。我且看着她篮中的茶梅说出这个名字,吓她一下!”
当下看着女孩篮中的茶梅假装思索片刻,忽道:“姐姐篮中有茶梅花,你是叫墨梅吗?”少女嘴角一撇,笑道:“没想到你能猜出来,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我以前是叫墨梅,现在我师傅又给我加了一个字叫做雪梅,墨雪梅。”
就在此时,山下忽然有人喊道:“梅子,梅子,你在哪呢?”声音略粗而又带些稚气,明显是个少年男子的声音。墨雪梅向下方向挥了挥手叫道:“师兄,我在这呢!我在这呢!”汤水往下瞧了瞧,只见一个身穿蓝色锦袍腰系长剑的俊朗少年正在山下四处寻人。
那少年听了墨雪梅的叫喊便展开轻功向汤墨二人跑来,须庾之间那少年已站在二人面前。但见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身长七尺,剑眉凤目,清朗俊秀,这少年便是墨雪梅的师兄肖玉清了。肖玉清向汤水瞪了一眼,又转向墨雪梅道:“梅子,咱们快回去吧!师傅已经做好饭菜在阁里等着咱们呢!”
墨雪梅怔道:“师傅她怎么又下厨了,不是说好以后由我做饭的么?”肖玉清一指升在中天的太阳,道:“你看都什么时候了,师傅见你长久不回,这才亲自下厨的。”看了看汤水又道:“是不是这小乞丐在纠缠你。”汤水大叫道:“说谁小乞丐呢?你这个小……大骗子!”肖玉清怔道:“骗子?我骗谁了?”墨雪梅道:“他是楚大侠带……”
此时,楚玉参忽然喊道:“玉清咱们又见面了!近来武功可有长进啊。”话音刚落已站在了肖玉清的对面。肖玉清拔出长剑冷冷道:“长没长进,试试看就知道了!”说着一招“金雁横空”便向楚玉参刺来,楚玉参身子一横,笑道:“剑法没有长进,脾气倒长了不少么?”又转向汤水道:“水儿你闪到一边看着咱们的马,莫让他伤到你,又惊着咱们的马!”
说着解下腰中长剑,连剑带鞘便向肖玉清刺来,肖玉清运足力气,一招”苍松迎客”竟挡回去,接着又挥剑反击,楚玉参剑鞘连挡了数招进攻,肖玉清却始终近他不得。墨雪梅在一旁叫道:“师兄,你住手啊!你不是楚大……楚玉参的对手!”
肖玉清边打边道:“梅子你去杀那小乞丐,他是楚玉参带来的不是什么好人!莫让他伺机害你。”说着又一招”狮子摇头”向楚玉参腹部刺去,楚玉参见了忙回剑抵挡,哪知肖玉清竟绕过楚玉参的剑鞘,长剑一抖,又向楚玉参下半身扫去,楚玉参身子一跃剑鞘一挥,只听得当的一声,肖玉清只觉手心一震,手中的剑已把持不住,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楚玉参笑道:“没想到你也懂得虚实结合了,只不过不够快!”
肖玉清毫不理他,眼睛直瞪着正在对话的汤墨二人,少年见了甚是气奋,忙捡起长剑便向汤水刺来,口中还叫道:“梅子你不肯杀他,我来!”汤水骇道:“墨姐姐救我啊!”只见墨雪梅纤手一伸挽着汤水的手臂,展开轻功跃到了几丈以外。翩翩落地之时,长裙飘飘犹如天女下凡一般,汤水却是身子直颤,险些没能站住脚。墨雪梅道:“师兄,这孩子和楚玉参没有师徒关系,也不是什么坏人,你干吗要害他?”汤水叫道:“他是打不过楚叔叔,拿我来撒气!”
肖玉清猛的执剑回鞘,道:“今天姑且放了你,倘若让我知道你真是楚玉参的徒弟或者……或者师弟的话,我一定不会饶你!”楚玉参道:“你就这么恨我么?”肖玉清眉头一扬,道:“谁让你是耶律恪奕的徒弟!”说着走到墨雪梅身边牵着她的手说道:“梅子,咱们走!不要再理他们了!”说罢,便拉着墨雪梅急奔而去。
楚玉参怒道:“我师傅的名字也是你这晚辈叫的吗!”也拉着汤水向肖玉清追去。不到一盏茶工夫已追到了肖玉清墨雪梅。肖玉清一抽长剑,道:“你若再跟来,我就杀了这小乞丐!”说罢又拉着墨雪梅欲要急奔,墨雪梅挣开手来,道:“师兄,他们是来拜见咱们师傅的,没什么恶意,你何苦如此呢?”
肖玉清道:“梅子,你刚入门不久不知道其中的渊源,这楚玉参的师傅原是咱们垂青剑派的弟子,算来也当是咱们的师叔,只是他后来投靠元廷背叛师门,甚至将我派两柄宝剑都送给了元廷,至今那两柄宝剑还没有找回来!像他这种叛徒,又能收什么好徒弟!”
楚玉参道:“你小子怎知我师傅的苦衷!”肖玉清怔道:“你师傅能有什么苦衷!”楚玉参正要说起,忽又想到自己曾答应师傅不向垂青剑派说起此事,只得说道:“说了你也不懂!”又走到马前,将马鞍上的重剑取下,一手执着重剑朝肖玉清一伸,道:“你可认得此剑么?”肖玉清仔细端详了片刻,惊道:“这……这是恪奕宝剑,怎么会在你手上!它不是在元廷大内中么?”
楚玉参将剑负在背上,道:“没错,正是此剑,这是我师傅前些年从元廷中盗来的。今日我来就是向贵派归还此剑的,若是贵派不想要,那我便走了!”说着,便拉着汤水欲要上马。肖玉清奔上前道:“等等,我带你们去见我师傅。”楚玉参回头笑道:“好,快带路吧!”四人同行,一起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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