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您找我?”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朱由校一直以“老爷子”称呼朱翊钧,哪怕朱翊钧因此“抗议”多次。
朱翊钧满脸的不悦:“没事就不能叫你来吗?”
朱由校赶紧笑呵呵地赔不是:“看您说的,哪次您叫我来我不是乖乖滚过来?”
“哼!油嘴滑舌、目无礼仪,你可知孙承宗已经数次向我告你的状了?”
“知道。”朱由校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孙承宗做他老师一个多月,让他更加认定其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二人时常因为观点不同而吵得面红耳赤。
“那你知不知道应该尊师重道呢?”
朱由校哪里肯轻易低头:“我跟他那是正常的学术辩论,不是不尊重他,当老师的难道不应该支持学生有不同见解吗?”
“诡辩!”朱翊钧指了指朱由校,不屑道:“你认为你对四书五经的理解能超过孙承宗吗?”
朱由校顿时哑火,他所读过的四书五经,字数加起来也超不过《论语》和《孟子》两本书的字数,谈起理解那更是狗屁不是!
“收起你的小聪明!”朱翊钧板着脸孔,语气严肃道:“不要以为你比我们这些老古董多几百年的见识,就觉得可以靠着小聪明逞能,你若是不改改这毛病,迟早要吃大亏!”
这个道理朱由校还是懂的,只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还是有点扳不过来罢了,如今挨了批评,只好老实受教:“我记住了,以后一定改。”
“你别是嘴上说要改,心里还不服气就好!我也不多说什么,将来你一定会明白的,官场不是你耍小聪明的地方,外面那些人哪个不是人精,不要以为你见识多就能收拾得了他们!你也说过担心斗不过他们,既然知道就更要虚心学习!”
“知道了!”
朱由校这次的态度还算不错,朱翊钧也不再揪着不放,转而说道:“今儿叫你来呢,确实是有件事情告诉你。”
朱由校有些好奇:“何事?”
“正旦(即春节)将至,我准备遣你出京,去祭扫中都皇陵、南京孝陵以及承天显陵。”
朱由校直接愣住了,这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要打发自己出京,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沉思片刻,朱由校小心试探道:“老爷子,您突然来这么一出,是不是还是觉得不能接受我,想趁机除掉我?”
朱翊钧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朱由校,说道:“我若是想除掉你,有一百种方法可以选,你大可不必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朱由校有些尴尬,皮笑肉不笑道:“那晚辈就不明白您老这是何意了?”
“哼!”朱翊钧冷哼一声,说道:“你还真就只会些小聪明!你不一直吵嚷着要到外面看看真实的大明朝吗,我这不是给你机会了。”
朱由校恍然,原来是这个缘由,他干笑两声,说道:“如此说来确实是我小人之心了,您老这么替我着想,我还不识好人心,真是该打,要不我自己抽自己俩嘴巴子?”
朱由校说完,还真扬起了手假装要打。
朱翊钧没好气道:“别装了,你装的一点都不像。”
朱由校一脸谄笑:“嘿嘿!老爷子您真火眼金睛,我那点小心思全逃不过您的法眼。”
“阿谀奉承!”
“哪有的事!我是真心诚意的!”
“口是心非!”
“我。。。”朱由校直接没词,索性也不拍了,直言道:“那我什么时候出发?”
“随便!”
朱由校被噎的够呛,又问道:“那我能带护卫吗?”
外面的世界到底什么样,朱由校根本不清楚,没有几个护卫,他还真不敢就这么出去。
朱翊钧似乎早有安排,回答道:“到时候我从腾骧四卫抽调八百人护卫你。”
“啊——”朱由校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怎么,不够?”
“不是!”朱由校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是不够,是太多了,我是出去做社会调查的,不是巡游的,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的,我恐怕什么也了解不到了。”
“哦?”朱翊钧明显有些疑虑,问道:“你真的不带这些人,难道你不担心自己安危吗?”
“小心些便是,我可以隐藏身份,微服出巡,这样自然会少很多危险,也方便我去了解社会问题。”
“那你准备带多少人?”
朱由校想了想,伸出右手,张开五指,说道:“除了魏朝之外,麻烦老爷子您再给我找四个品行忠厚、功夫好的护卫,我只带他们五人即可。”
“你真的只打算带这几个人?”
“是!”
“好,就依你!”
“多谢老爷子!”
“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为何一直执着要出去做这个什么‘社会调查’?”
朱由校难得严肃回道:“我曾听过一句话——‘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您想让我尝试挽救您的帝国,那我就必须要知道从哪儿下手,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没有调查只是坐而论道,恐怕会适得其反,引发更大的变数,让历史提前发生。”
“这句话精妙之极!”朱翊钧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其实这事晚辈也是有私心在里面,我还这么年轻,可不想上万岁山挂歪脖子树,因此这个调查是必须要做的,而且是越快越好,毕竟现在还有您老在这主持大局,若是等我接手大明恐怕就很难离开这紫禁城了。”
朱翊钧点点头:“没错,都说做皇帝好,可皇帝也有皇帝的难,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由着性子来的。”
朱由校担心的也是这个,如果这里的历史没偏差太多,那么明年这个时候皇位上坐的就是他,那时候无数的眼睛盯着他,想要微服私访可就太难了,必须趁着这个空档把这事做了,这样以后做什么事才会心里有数。
“老爷子,事情您既然已经同意了,那经费是不是也一块帮我解决一下?”
朱由校舔个大脸,一副贪得无厌的嘴脸。
朱翊钧本以为自己够贪财了,但通过最近的接触,他发现现在这个朱由校比自己更过分!
现在的朱由校不仅贪财,还贼抠门,处处节省,每顿餐食竟然只吃两个简单的农家菜!要知道皇太孙可是有膳食标准的,朱由校竟然找到尚膳监,要求把省出来的伙食费折现!好家伙,简直把皇室的脸都快丢完了!
“一千两够不够?”朱翊钧思索一下,给了一个数字。
朱由校不知道外面物价如何,因此有些犹豫,朱翊钧只好补充道:“这样吧,我再给你一道手札,实在没钱了先去当地州府借一些,事后征税之时扣除便是。”
“不!”朱由校否定了朱翊钧的想法:“国家的税收是用来建设国家的钱,怎么能挪作私用?手札您可以给我,但这个钱我不能从地方府库挪用,实在不行我从商人那借高利贷便是,事后我拿私房钱还他们。”
朱翊钧赞许地点点头:“你确实不错,虽贪财却知公私分明,大明交到你手里我也放心了,你也不用找那些商人借高利贷,若是他们得知你的身份,以后你就很难甩开他们了,各地都有我派出的镇守太监,遇到难处可去找他们,这些人都是家奴,可靠一些。”
“好!”朱由校应了下来,又对朱翊钧说道:“老爷子,您也保重身体,我希望回来后能和您讲讲各地的见闻。”
朱翊钧直接来个白眼:“怎么,盼着我死啊?我一定等你回来,再好好教训你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