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是万历皇帝朱翊钧的五十七岁生日。
一大早,宫里就热闹了起来,按照常例,宫女和阉官可以不受平日的限制,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佩戴自己喜欢的饰物。
这一切,在换了“核芯”的朱由校看来有些莫名所以,但对于有着严格等级限制的皇宫大内来说,那简直比过年还让人期待!尤其是那些宫女们,喜欢的裙子可以光明正大地穿在身上向别人显摆,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情啊!
昨日傍晚,得到信的朱常洛也派人给朱由校送来了一套新衣服。
这是朱由校被“软禁”在此四个多月第一次有新衣服穿,之前他那两身衣服从春天穿到秋天,洗的发白不说,上面还破了好几个洞,还是他亲手补上的。
送来的新衣是红色的蟒袍,上面绣着四爪的龙(即蟒),蟒袍用料讲究、做工精致,完全是手工一针一针缝制出来的,朱由校估计这一件袍服若是在21世纪,怎么也得卖个六位数的天价。
虽说来到这个世界也四个多月了,但朱由校依旧穿不好这些袍服,尤其是那些所谓的“正装”,太繁琐了,穿衣的过程堪比解一道高等数学题。
既然自己弄不明白,朱由校也只好接受魏朝的殷勤服务,享受一把衣来伸手的感觉。
穿戴整齐,魏朝随口夸了一句:“哥儿穿上这身蟒袍,颇有万岁爷年轻时的风采。”
“哦?”朱由校疑问道:“怎么,你还见过皇爷爷年轻时的样子?”
提起这茬,魏朝难掩得意之情:“奴婢刚进宫那年就有幸得见万岁爷龙颜,算起来也有三十多年了。”
朱由校差点惊掉下巴,倒不是惊讶魏朝进宫年头久,而是惊讶魏朝这一进宫就见过朱翊钧的主,怎么三十多年了还混的这么惨,真不知道是没眼力还是没能力。
“魏朝,你觉得皇爷爷这个人怎么样?”
魏朝哪敢接这茬,打着哈哈:“万岁爷英明神武,岂是奴婢这样的卑贱之人可以置喙的。”
本想着打个提前量,结果听到的全是废话,朱由校白了魏朝一眼,又对着铜镜正了正衣冠,说道:“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朱由校被“软禁”的地方名叫“昭俭宫”,一路向南穿过穿殿便来到太子朱常洛居住的慈庆宫。
朱常洛此刻已经穿戴整齐,带着一众家眷在正殿内等待。
见朱由校到来,朱常洛颇有些不悦:“为何此时才到?”
朱由校直想骂娘,昨天明明说好的辰时三刻慈庆宫集合,现在明明才过辰时二刻就被嫌弃迟到,这不摆明了鸡蛋里挑骨头吗!
朱由校气的牙痒痒,但也不敢有丝毫不满,古代社会孝当先,他今天要是敢顶撞朱常洛,明天就有人敢上疏指责他不孝!
“是校儿疏忽了,万望父亲宽恕。”朱由校行着大礼,显得极为谦卑,但心里却膈应的不行,先不说朱常洛本就是个“便宜老爹”,单单从心智上来说,让他管一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人叫父亲,这事本身就让人难以接受。
朱常洛倒是欣喜的很,他上前拉住朱由校的手,关切地问道:“校儿最近是否觉得身体好了起来?”
朱由校知道朱常洛是什么意思,他顺势回道:“是哩,这些时日觉得又如往日那般了。”
朱常洛也不希望自己出个精神病儿子,见朱由校今日言谈举止比往常还要正常,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好呀!今日是你皇爷爷万寿,校儿又痊愈如初,真是双喜临门,今儿回来,为父一定要多喝两杯,哈哈!”
“咳!”
一声轻咳,顿时让朱常洛收敛了起来。
朱由校循声望去,见是一妖艳女子,此人他也算认识,正是李选侍,目前是朱常洛最宠爱的女人。
朱由校的生母王才人与李选侍不睦,据说王才人之死就与李选侍有极大的关系,不过现在的朱由校没有原版朱由校那些记忆,对王才人也没法带入多少感情,因此还算客气地朝李选侍行了个礼。
李选侍见状先是一愣,随即满脸堆笑道:“校哥儿不必如此多礼。”
见过李选侍,朱由校又向另一位李选侍行礼,这位李选侍人称东李,目前是太子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东李端庄大方,人也和蔼,跟西李完全两种人,东李没有子女,目前负责抚养同样没了妈的朱由检。
借此机会,朱由校仔细打量了一下东李身边的朱由检。
这一看不打紧,直接让朱由校心中直呼“好家伙”,一个九岁的孩子,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复杂情绪竟不比一个成年人少!
“怪不得都说崇祯皇帝多疑,原来这小子从小就有这天赋啊。”朱由校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脸上却笑呵呵地问道:“五弟最近可读书吗?”
“有读。”朱由检毕竟岁数还小,心思虽多,说起话来还是怯生生的。
“读何书?”
“《韩非子》。”
朱由校差点没脱口而出一句“卧槽”,小小年纪读《韩非子》,野心不小啊!
朱由校皮笑肉不笑,尴尬地笑了两声,拍了拍朱由检的肩膀,说道:“好好读,五弟他日可为尧、舜。”
这句话一出,整个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朱常洛的脸色像猪肝一样。
场面极度尴尬,最终还是东李第一个出声,她解释道:“此是我做的不对,宫中书籍不多,我随便找了两本,并非有意为之,校哥儿千万不要多想。”
随后又向朱常洛下跪请罪:“妾一时疏忽,请太子责罚。”
朱由校尴尬的不行,他是想起了历史上朱由校传位给朱由检的那句经典台词,想来个黑色幽默,没想到玩笑过了头!
见场面有些失控,朱由校也赶忙向朱常洛请罪:“由校不过一时玩笑之言,并无他意,父亲若要责罚就请先责罚由校。”
朱由校这玩笑开的多少有些大逆不道的意味了,朱常洛怎么可能不怕,他本打算处罚朱由校的,但此刻见朱由校主动认错,立即又想着息事宁人:“此事不得再提,若谁敢传出慈庆宫,立刻杖毙!”
“是!”不光朱常洛的几位妾室和子女,就连一旁服侍的宫女内侍也跟着应是。
东李起身,路过朱由校身边,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朱由校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虽然朱常洛说此事不许再提,但以后东李的境遇可想而知,弄不好朱由检的抚养权也会因此丢掉。
想到这,朱由校又偷偷看了一眼朱由检,结果正好与朱由检四目相对,这一刻,他从朱由检的眼神中只看到了恨意!
“妈的,开局就得罪了这个祖宗,真是点背!”朱由校哭的心都快有了,昨天晚上他还幻想着自己当皇帝以后要学唐玄宗兄友弟恭呢,这下弄不好要变成宋太祖烛影斧声了!
“好了,时辰到了,大家随我去拜见父皇吧。”
不得不说,朱常洛谨小慎微的有些过头了,堂堂太子,出个门竟然连肩舆都不敢乘坐,直接领着一家人步行前往乾清宫,看的朱由校心中又是一顿吐槽。
一行人出麟趾门,过宝善门、景运门,来到了乾清门前。
由于早有通报,乾清宫管事牌子常云早已在门口候着,朱常洛一行人也不用等候,直接在常云的引导下进了乾清门。
临进门前,朱由校瞥了一眼身后,那里原是三大殿所在,此刻却只剩下三座残破的三重汉白玉台基矗立在那里,如同整个大明帝国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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