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虚谷走到一块大青石前,用袖子掸了掸上面的尘土,转身坐下,“长生没问过你杜全忠的事吗?”
“没有,他只知道姓杜的害我家破人亡,至于具体的,我没说,他也没问。”
“长生一向聪慧,虽然不问,这次事后未必没有察觉。”
“叔,其实长生和我一起长大,就算告诉他我是大楚遗孤,立志复国,难道您还怀疑他会出卖咱们吗?”思行轻叹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小声嘟囔:“一直瞒着他,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张虚谷连连摆手,“我是看着长生长大的,出卖咱们,他做不出来。这次我稍稍透露姓杜的忘恩负义害你全家,咱们要来报仇,他就不畏凶险陪咱们一起,算是情深义重了。至于你的身份……不是要一直瞒着他,只是以前你俩都还年幼,还不到时候……”
“您是故意给长生透露消息,把他卷进来的?”思行猛地抬头,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老人。
“唉,我又何尝不……”张虚谷蓦然起身,一把拉过思行,望向密林低声道:“有情况!”
果然密林处树影晃动,树枝折断的声音不断传来,转瞬间杂草一分,蹿出个道士。道士跑得狼狈不堪,头发散乱遮在脸前,一时也不看清面貌。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边向二人站立处发足狂奔一边大呼救命。
紧跟着道士冲出来一团黑影,张虚谷仔细看去,原来是一只足有三百多斤的野猪。野猪通体黝黑,两眼泛红,嘴边支出一对两指长的獠牙,月色下微微泛着白光,虽然平白多出两个人,野猪也没有丝毫犹豫,猪头轻伏,翘起后臀,撒开四蹄追着道士朝三人拱来。
张虚谷推开思行,让过道士,大喝一声,凌空飞起,落在野猪身侧,伸右掌重重地拍向野猪额头。“啪”的一声,野猪被打得一阵踉跄,后腿紧捯几步才不致摔倒,张虚谷也被震得倒退两步,手臂发麻,心中暗想:这畜牲好大的力气。
野猪稳住身子,不再理睬道士,转过身来死死盯着张虚谷,身子一起一伏,嘴里发出“哼哧哼哧”的低吼。正要朝张虚谷冲去忽然觉得一痛,三根尺长的冰锥插进了身侧,还好皮糙肉厚,插得不深。野猪微一错愕,又是三根冰锥打在身上。原来是徐长生被吵醒了,出庙来正看到张虚谷和野猪对峙,连忙出手相助。
几乎同时三团火球打在张虚谷身前,转瞬连成一道火墙。张虚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张思行见野猪受伤,怕它发狂伤人,出手以引火术护住自己。
野猪虽然悍勇,终属兽类,最为怕火。再加上先是被张虚谷一掌拍得身形踉跄,又中了六根冰锥,接连受挫,心下也有些惶恐。踌躇片刻,狠狠地看了眼前几人一眼,嚎叫一声,转身跑入密林。几人松了一口气,毕竟身上没带着兵器,想杀这样一只猛兽,也不是很轻松的事。
长生、思行站到张虚谷身后,三人一起打量起刚才大呼救命的道士。二十来岁年纪,一身道袍除了补丁就是破洞,或许是刚才在密林逃命的缘故,袖子也被刮得一条一条的,道髻扎得松松跨跨,几缕乱发垂在面前,眼睛倒是灵动有神,透着精明。
“哎呀呀,道祖显灵,幸亏三位仗义出手,小道这里多谢了,多谢了。”道士走上前来,抱拳拱手,满脸堆笑,“贫道夜观天象,见此山妖气冲天,御剑前来,与那万年猪妖大战了三天三夜,直杀得天地变色地动山摇,最后我凝结百年功力,一剑刺破猪妖的妖丹,废了它的修为,现出原形。唉,三位也看得出贫道我慈悲为怀,将它打回原形,不能为害也就罢了,万万不忍伤它性命,谁知这孽障不知好歹,居然追着要拱贫道,多亏三位相帮,贫道不用杀生,那猪妖也逃了活命,两全相安,无量天尊。”
三人目瞪口呆,以张虚谷江湖阅历之丰富,人情世故之练达,听到眼前这位“神仙”满嘴胡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好在小道士探头看到破庙里的篝火,谄笑的问:“山间夜里还真是有些寒意,不知贫道能否借贵地烤烤火,暖暖身子?”张虚谷连忙侧身相请,化解了尴尬。
四人围火而坐。
“三位怎么走到这荒山来了?”
张虚谷微微一笑,“我们叔侄到颍川探亲,返乡途中,错过了宿头,误走荒山,幸好此处有座破庙,挨上一宿,明早赶路。”
“颍川?没去京城看看吗?”
“京城并无亲友,不曾去过,道长为何有此一问?”张虚谷面上微笑不改,心中已有警觉。
“京城繁华,又离颍川不远,过而不入岂不可惜?”小道士不等回答,话锋一转接着问道:“刚才看三位身手不凡,都是修行中人,不知近日江湖上有一大事,可曾听说啊?”
张虚谷站起身来,缓步踱到小道背后,沉声反问:“不知道长说的是哪一件大事啊?”
小道也不回头,“咳,哪一件大事?当然是惊天动地的那件了,两个月前黄河蛟龙为患,水淹村庄,一位仙长单人独剑,力斩妖龙,为民除害,你们没听说?”
张虚谷轻舒了一口气,坐回原处,随手往篝火里添了几根柴枝,“倒是听说了此事,不过江湖传言,多有夸大不实,未必做得了真。”
张思行接过话来,“是啊,我们在颍川的时候,酒馆茶肆没少听说这事,传的太夸张了,要真是能兴水患的蛟龙,哪是一人可敌的?我看多半是子虚乌有。”
长生摇了摇头,反驳道:“倒也未必是假的,不过谈讲此事的虽多,但能说清的却一个也没遇上,就连斩蛟的高人到底是谁都没人知道。”
小道士莫名激动,重重拍了下大腿,站起身来,朝着长生一挑大指,“嘿,小兄弟,有见识!黄河除妖是千真万确,斩蛟之人是谁我也知道。”
长生配合着问道:“那斩蛟之人究竟是谁啊?”
“他就是江湖人称朝游北海暮苍梧,一剑光寒十四州,托天换日,广寒殿前折桂枝,走马观碑,未央宫上饮琼林。打遍天下无敌手,古往今来第一人,玄门至尊——谢知非!”
思行和长生看向张虚谷,张虚谷轻轻摇头,表示没听说过这么个人。
小道士显然不太满意三人的反应,轻咳了两声,转过身去,负手挺胸,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以异常深沉的嗓音轻轻说道:“谢知非,正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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