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寨,是宋初为了防御辽国人而建造的军寨,位于真定府西北方约50里处。原先寨子四周建有4米多高的土墙,南北各开了道门,同时寨门左右还各建有一座木质望楼。但由于承平已久,寨子的土墙多有破损、坍塌,随着金军南下,知寨连忙指挥着寨民修补土墙,意图抵御金军。
此时,寨子南门附近一群人正忙活着挖掘壕沟,十几个人在沟底拿着铁锹往上扬土,剩余的人则将堆积的土糊在破损的寨墙上,再慢慢夯实。
一个寨民刚掀了一铁锹土,不经意间往远处望去,诧异的喊道:“快看,莫不是老刘头他们打了头野猪?”
几人闻声望去,却见老刘头三人扛着一个物件慢慢走来,待走的近了,才看到三人扛着的是个人,一人冲着老刘头高声问道:“这绑的是个甚人?”
“高哥,俺们抓住个金人探子!”老刘头正想一脸得意的说出来,好好震撼一下平日里瞧不上他的街坊,却不想被小六子抢了先。
干活的众人听了,忙扔了工具围上来,像看稀罕物件般对着王肃上下左右来回打量,却没有一个人敢近前。这也不怪人们如此,前些日子金人攻下燕京府后,周边数州百姓发生恐慌性南逃,并且不断在沿途夸大金人,只把他们形容的个个都像吃人猛兽,这些人一听抓了个金人,不免一拥而上想看个究竟。
先前说话被叫做高哥的寨民,或许觉得王肃被捆绑着没有那么可怕。一步跨到王肃身旁,掐了掐王肃瘦弱的胳膊,有些不相信的问道:“老刘头,这个金贼胳膊上的腱子肉还没咱的大,不会是个假的吧?”
老刘头当即不高兴的反驳道:“你懂个甚,自古以来能当探子的哪个是虎背熊腰的壮汉,还不都是这些干干瘦瘦的,扎在人堆里都不引人注意,那才是合格的探子。”
老刘头不想与他多啰嗦,想着快点见到知寨,领了赏钱才是正事,忙问道:“对了,你可知赵知寨在何处,俺们去找他领赏。”
“知寨在北门附近。”有那好事者连忙指着北面说道。
待他们走的远了,高哥仍望着渐行渐远的老刘头一行喃喃说道:“妈的,让这老小子捡了个便宜,要是我能抓个金人就好了。”
老刘头他们三人押着王肃走在街上,一些好事的寨民听了消息,跑出家门不是对着王肃指指点点,就是对着老刘头等人大声夸赞。
“老刘叔,咱们为啥不直接去县城,回了寨子,赏钱岂不是要分给知寨一份?”小六子扭头瞅了瞅附近的人,发现隔了有5、6步的距离,便小声对身旁的老刘头问道。
“年轻后生就是年轻后生,你也不想想,你个泥腿子能见着知县大人,就算你能见着,也得知县大人信你啊!可人交到知寨大人那儿就不同了!”
“嘿,俺倒是没想到,只想着那些赏钱了。”小六子经老刘头这一说,不免在一旁挠头傻笑。
“还有啊,你要是把这金人交到县城领了赏钱,知寨知道了还不得给你小鞋穿,到时候抓壮丁,第一个把你交出去。”
寨子本来也不大,三人不多时就走到了北寨门,正看到一个身穿粗布蓝衣的中年汉子站在一处高台上,大声呼喝指挥着十来人挖掘壕沟。
“抓紧干,别偷懒,挖掘这些壕沟可都是为了你们的小命着想!”中年汉子对着几个偷懒的寨民大声喊道。
看着众人继续卖力干活后,才忧心忡忡的望向北方,自从今年10月份金军南下,一路势如破竹,重镇燕京城被攻破,北方强军常胜军头领郭药师率众投降,北方防线彻底崩溃。燕云十六州的数万宋军尽皆降金后,使得金军实力大增,中山府、真定府等重镇尽皆处于进攻矛头之中。是以各地州府连忙发文,严令下属各县、寨等修缮城墙、望楼等防御设施,以抵御金军的进攻。
老刘头赶忙快走几步,凑到跟前唱了个肥诺:“见过赵知寨”。
赵知寨站在高台上,背着双手,在面对这些乡间泥腿子时,他不自觉的会将下巴微微抬起,使自己显得更有官的作派,虽然他还只是个吏。
赵知寨本名叫做赵建明,约40来岁,身材有些消瘦,脸和身材差不多,都一样消瘦,看的久了还有些尖利的感觉,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这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事实上也一样。赵建明一家世代居住在东临寨,他父亲年轻时弃农从军,在西北边塞与党项人数年苦战,倒也是命好,虽少了条胳膊,却立了些功劳,回到家乡便被推荐担任知寨一职,死后辗转到了赵建明手中。
“这就是那个金人探子?”早有人跑来告知了抓了金人探子的消息,所以他跳下高台,围着王肃转了两圈问道。
“是是是,如假包换。”老刘头拍着胸脯保证道。随后又搓着双手,谄笑的望着赵建明说道:“前几天,县里说的一个金人100两银的事还当不当真?”
“自然当真,自然当真,你们是在哪儿抓的?”赵建明追问道。
“在寨子西边的树林旁,当时他在睡觉,俺们就把他绑了。”小六子上前答道。
赵建明围着王肃转了两圈,发现王肃着实有些干瘦,与他想象中如狼似虎的金人形象相差太大,宋人打不过辽人,辽人打不过金人的事实他还是非常清楚的。
不过他转而又想,管他是不是真的,先吃顿鞭子再说,万一是真的,逼问出些金军的情况,报到上官那里,说不定我这吏也能成为官,想到此处心头一阵火热,只是此处人多口杂,赵建明指着王肃连说道:“走、走、走,先带去我家。”
他走了几步,却不见老刘头跟上,回头只见老刘头站在那儿扭捏道:“这是俺和小六子、温家小子一起抓的,那赏钱...”说罢还瞅了瞅跟在知寨后面的几人。
“放心,赏钱少不了你们的,去了立马给...”赵建明哪还不知老刘头的心思,与官身相比,区区百两白银算不得什么。
不一会儿,一行人就把王肃带到了后院,绑在院中一棵杨树下,赵建明径自去了屋内,再出来时手中提了一个布袋,当闪亮的银光透过布袋口漏出来时,老刘头等三人眼睛都亮了起来,扛了半辈子锄头的几人哪见过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看的眼睛都直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老刘头边说,手边伸向桌上的布袋。
赵建明一把拍开老刘头伸出去的大手,说道:“等我确定了他的身份,再给不迟!”
随后一摆手,自有一个寨兵上前扯下王肃嘴中的破布和头上的头罩。
王肃刚被扯掉头套,眼睛还没看清周围的环境,就感觉一只大手捏住自己的下巴,用力的往上抬了抬。随即就听到眼前这人开口问道:“金人探子?”
听了一路,王肃开始有些反应过来了,我这不是穿越了吧,金人?莫非是宋朝,就是不知道这是北宋还是南宋。瞅着这些人的架势,怕不是把我当成金人了吧。一想到这,王肃就拼命的摇头,更是连说:“不是,我不是金人,我是宋人、宋人,是他们把我绑来骗钱的,你看我头发还是刚剃的。”
赵建明狐疑地回头看了老刘头一眼,没有说话。
老刘头被赵建明看的,冷汗哗哗的往下掉,忙说道:“大人,他从北边的树林里钻出来,穿的又与我等不同,绝对是金人探子,小六子他们都能做证啊。”
一旁的小六子、温家小子皆附和称是。
赵建明捏了捏下巴上稀疏的胡须,确实,这个人的服装确实比较特别,最起码他就没见过。
“小人怎么也不敢欺瞒大人,您再让小人问上一问。”老刘头瞅见赵建明点头,一把蹿到王肃身前,恶狠狠的说道:“那你说你是何籍贯?”
虽然知道现在是宋金时期,但王肃一个穿越过来的人,哪知道这时期的具体地名,而且性命关天,一个说错这条小命就得交代在这儿,没办法蒙吧,听天由命,“河间人。”
“老头子我也去过几趟河间府,你是河间府哪个县?哪个村的?”
“我、我、我是河间府府城的。”
“府城在东边,你却从北边来,你的路引呢?”
“我是路遇强盗,随身携带的东西都被抢了,慌不择路下才跑到这儿。”王肃自觉这话也能圆的回去。
殊不知,一旁的赵建明已经听的明白,这些话漏洞百出,且王肃言辞闪烁,眼珠乱转,心中已是信了七、八分。
这边赵建明没发话,老刘头只能继续往下问:“哦,那我再问你,河间府城中有个最大的酒楼名叫醉霄楼,你既是府城人,应该知道在哪条街上吧?”老刘头满眼都是狡狤,心想你若能知道,今我老头子不光钱拿不上,还免不了要吃顿板子。
这一下就问懵了王肃,他可没去过什么河间府,哪知道“醉霄楼”在哪条街上,一时间只是口说“在、在”,其他的什么也说不上来。
站在一旁的赵建明已十分确定,大怒道“在什么在,河间府就没有一间酒楼叫醉霄楼,好你个金贼,还想蒙骗本官。”
说罢,抄起桌边的一根皮鞭,对着王肃兜头抽去。
王肃他一个现代人,皮薄肉嫩的,哪见识过这等厉害,几鞭子下去脸上、身上的皮肉都被抽的翻卷出来,皮开肉绽。
长久不运动的赵建明,没抽几下就感觉有些乏累,他把鞭子扔到一旁,坐到一条长凳上,拿起桌上盛水的陶碗,一饮而尽。他现在已经确定了这就是金人探子,缓了缓对老刘头等人摆了摆说道:“钱财自取。”
“谢大人,谢大人!”老刘头三人取了布袋欢欢喜喜的拜谢而去。
缓了一会儿的赵建明站起身,慢慢渡到王肃身前,说道:“那汉子,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倒也能免了这皮肉之苦,岂不更好,你到此地刺探何事?”
“不知道”王肃努力摇了摇头,他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有苦说不出。
“看来你是不打不招啊”赵建明一挥手,身后寨兵抄起皮鞭就抽了起来,只抽了十几鞭,王肃就吃力不住晕死了过去,身旁一人立刻一盆冷水泼了上去,王肃刚幽幽转醒,行刑的二人瞅了瞅坐在一旁的赵建明,意思是还打不打了。
赵建明挥了挥手,示意止住,他还想得到关于金军的情报消息,好作为晋升之资,可不能一下给打死了,大声说道:“你且下去好生想想,明日若再想不出来,自有你好受的,带下去,好生看管。”最后两句话却是对身旁那两个寨兵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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