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庞如燕从妆台前的凳子上滚落在地,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卫泱赶忙上前查看。
人已经没气了。
庞如燕这是服毒自戕了!
瞧这七孔流血的死状,应该是服了鸩毒。
比起鹤顶红和见血封喉动辄一两个时辰才会毒发身亡,这鸩毒的毒发速度极快,至多一盏茶的工夫。
看来,庞如燕应该是在她刚到,或她到来之前不久才服的毒。
鸩毒本有药可解,却因毒发太快,中毒者通常等不到解药就会暴毙身亡。
庞如燕用鸩毒自戕,无疑是下了必死的决心。
身中鸩毒者,死状惨烈,卫泱目不忍视,遂掏出条帕子轻轻盖在庞如燕的脸上,便起身向殿外走去。
庞如燕说对了,她没输,她赢了。
无论事后如何与卫渲解释,卫渲大概都不会相信,庞如燕之死与他们母后无关。
生前挑拨离间不够,临了还要利用自己的死挑拨离间。
卫泱困惑,庞如燕究竟与她母后有多大仇,才会如此偏执的憎恨,并不遗余力的报复。
卫泱回身,瞧了趴卧在地上不会再动的庞如燕一眼,这些疑惑,恐怕无人能为她答疑解惑了。
而庞如燕最后抛给她的鬼问题,她怕是真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倘若母后和渲皇兄真的反目,她究竟要站到哪一边。
站中间行不行?
见卫泱从殿内出来了,宁棠这才松口气。
可知方才听见殿内有异响,他就想冲进去了。
但凤仪宫到底是皇后居所,他一个外臣哪好擅闯。
“小泱,药已经煎好送来了,我扶你去偏殿喝。”
“不急,你命人去给母后传个话,皇后庞氏暴…暴毙。”
宁棠一惊,还未等他问清状况,就见卫泱如一片飘零的落叶在他面前倒下。
“小泱!”
卫泱跌进宁棠怀里,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待卫泱醒来,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
床前银条纱绣百鸟的帐子,在烛火的映照下流光溢彩,叫人恍若置身仙境。
要不是卫泱认得这幅幔帐,她只当自己已经死了,到了天上。
她又昏倒了。
卫泱轻叹一声。
随着大限之期的日益临近,她忽然晕厥的频率也比从前高了不少。
就连服药都压制不住。
难道真的无力回天了?
不过,与其担心三年后会怎样,她倒是更关心她眼下的处境。
这会儿卫渲那边大概已经得知庞氏暴毙的事了。
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闹。
母后眼下一面要收拾烂摊子,一面还要顾及卫渲那边。
再加上一个她。
卫泱想想,还真有些心疼她母后。
尽管身上还是有些疼,但好在不似先前那般无力,卫泱便掀开身上的大红色绣丹凤朝阳的刻丝薄被,起身要下地。
蓦的,从帐外伸进一双手来,将卫泱给按了回去,“泱儿才醒,别急着起来。”
“母后。”卫泱赶忙拉住那双手。
那双手却反过来握的卫泱更紧。
樊太后樊昭从床边的椅子上挪到床边坐下,“泱儿受苦了,今儿可吓着了。”
卫泱再怎么说也是两世为人,这一世又长在宫里,见得多了,怕的就少了。
即便见庞如燕当着她的面七孔流血而死,她也没觉得害怕。
要说害怕,她只怕她的母后和兄长会因此反目成仇。
那才是最叫她痛心的结果。
卫泱望着樊昭,眼中泪光盈盈。
而人前威严无比的樊太后,对着自己的爱女,便完全卸下防备,俨然一副慈母的模样。
尽管已年逾不惑,但太后樊昭依旧朱颜未老,十分明艳动人。
一身朱红色金银丝绣鸾鸟的宫装,将她衬的格外雍容端方。
发上那枚赤金衔珠的大凤簪在灯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卫泱觉得,这天底下应该没有哪个女子比她母后穿朱红色更好看,也没有谁比她母后更适合戴大凤簪。
“母后,您能不能饶渲哥哥这一回,别与他置气。”
樊昭不答,缓缓的松开了卫泱的手,扶她躺好,接着又将那床丹凤朝阳的刻丝被拉过来,给卫泱盖了个严实。
“母后……”
“泱儿累了,再睡会儿。”
卫泱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是她糊涂了,这天大的事,哪是她哭哭啼啼的撒个娇,求个情就能过去的。
卫泱这一世打小就是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不想要的也有的是人谄媚奉上。
但这回卫泱受挫了,是第一回,却不是最后一回。
想想,心里还挺惆怅的。
对卫渲,她已经尽力了。
她只求卫渲能认清时局,不要以卵击石。
否则,便真是叫亲者痛仇者快了。
卫泱从被子里伸出手,挽住樊昭的手,“母后,泱儿知道您心里难受,您是疼渲哥哥的。”
“若你渲哥哥能有泱儿一半懂事就好了。”樊昭显然不想再提卫渲,便问卫泱,“泱儿一整日都没好好用膳,想吃什么,母后叫膳房给你准备。”
卫泱这会儿是饿过劲儿了,倒不觉得饿。
“母后不必理我,前朝和内宫只怕还有好些事等着母后料理。”
“不怕,有你舅舅和姨丈帮母后盯着呢,母后看着你睡。”
说到姨丈,卫泱这才想起宁棠。
她之前昏倒,大概把宁棠吓的不轻吧。
“母后,宁棠呢?”
“别提宁棠,一提那孩子母后就来气。原以为那孩子在北关历练了五年回来,应该转了性子,没想到还是那么喜欢胡来。擅闯昭阳殿不够,还敢擅闯凤仪宫,这天底下还有比他还大胆的孩子吗?”
“母后,这都是我的主意,不赖宁棠。”卫泱赶忙解释说。
“母后自然知道,可知若不是见那孩子护你有功,母后可就不只打他二十个板子了。”
打板子?还二十个?
那不得要命!
卫泱腾的一下就从床上翻坐起来,“母后,那可是您亲外甥,二十个板子呀,您就不怕姨母知道哭晕过去。”
“就因为宁棠是母后的亲外甥,母后才更不能姑息,否则,何以服众?”樊昭语重心长的与卫泱讲,“宁棠公然违逆母后的懿旨,又触犯宫规,二十个板子已经算轻罚了,若非他有军功在身,又是安国公府的世子,犯下如此大过,可还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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