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泱只顾着与丹羽讲理,完全没发觉她母后是何时进来的。
方才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话,消耗了卫泱不少体力。
卫泱嘴巴一瘪,立马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冲樊昭伸出手,“母后扶我。”
樊昭二话没说就上前,将卫泱扶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了。
“你这孩子,明明身上不适,还站着说了半天的话,这会儿知道难受了?”樊昭望着卫泱,眼中尽是宠溺。
卫泱在樊昭跟前一向是傻白甜,撒娇卖乖半点儿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很得心应手。
“母后,我喜欢这个福来,母后把她送我吧。”
“泱儿,这个福来不能留。”樊昭说,明明口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坚决。
“为何?”
“为人奴仆者,首先就要守一个忠字。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哀家要她死,她却敢抗逆,如此不忠,难道不该死?”
站在一个统治者,或是主子的立场上来看,卫泱觉得她母后所言挑不出毛病。
但在她这儿,这些话都是胡说八道。
何为忠?何为不忠?
任人宰割即是忠?
依卫泱所见,这是傻。
就连草履虫那种单细胞的生物都会有应激反应,更何况是个人了。
昨夜,在那样凶险的情形下,福来不但成功的逃过剿杀,还能够冷静的做出判断,选在旁人绝不敢轻易搜查的这间寝殿藏身,足以说明福来临危不乱,够机灵。
尽管福来终究还是被抓了出来,但这也是必然。
大概就是料到,自己终究难逃一死,福来才会按捺不住,躲在床底下偷偷哭。
卫泱身中奇毒,大限之期在即,她比谁都了解那种不想死的心情。
卫泱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与福来是有些惺惺相惜的。
福来,她救定了。
但怎么救,是个技术活。
母后固执,没法与她讲理。
即如此,只好……
“哎呀我不管,我就要福来,我就要她。”卫泱说着,便躺倒在软榻上打起滚来,边滚还边装哭。
左右在她母妃眼里,她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撒泼打滚的要什么东西才正常。
不止正常,还很可爱呢。
这厢,卫泱才滚了几圈,樊昭就败下阵来,“好了好了,既然泱儿喜欢那婢子,母后就把她赏你。”
卫泱听了这话,立马就翻身坐起,猫似的扑进樊昭怀里蹭了蹭,“我就知道母后疼我。”
樊昭对卫泱这般撒娇讨好很是受用,“数你会卖乖。”
“太后,这个福来?”丹羽问。
“送去福熙宫,叫李娥先好好调教调教再用。”樊昭吩咐说。
“不必丹羽跑腿,左右我拾掇拾掇也要回去,待会儿就叫福来跟我一道走吧。”卫泱说。
樊昭闻言,立马将卫泱往怀里一拉,“走?去哪儿?”
“回福熙宫呀。”
“眼下宫里乱糟糟的,你身子又不熨帖,就在景和宫先住一阵子,等过些时日再住回福熙宫不迟。至于尚文馆,也暂时别去了,何时复课再议。”樊昭说,一想到昨日卫泱昏迷不醒的样子,就心疼的要命。
去不去尚文馆念书,卫泱倒是并不在意,但能暂住景和宫,卫泱可是求之不得。
眼下,哪还有比景和宫探听消息更快更便利的地方。
内宫,前朝,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她总能听到些风声。
如此,也好了解时局,尽量多为自己筹谋打算。
卫泱预感,经了此番的逼宫事件,她想要再过回从前那样安逸逍遥的日子,已经不能够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更不会有一直得意到底的人。
她母后是个狠角色,但谁又知道哪一天会不会冒出比她母后还厉害的人物。
这回的事叫卫泱清醒的认识到,靠树树会倒,靠人人会跑,还是靠自己心里最踏实。
能有母后给她做倚仗自然最好,但也要想好若日后失去母后的庇护,她又要何去何从。
似乎除了叫自己变强,就再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泱儿想什么想的这样入神?”
樊昭的话将卫泱的神思拉了回来,“母后,我饿了,正想着早膳要吃什么呢。”
“昨儿一整天都没好好吃上一口饭,可不是要饿了吗?想吃什么,尽管吩咐膳房做来。”
“有母后陪着一同吃,吃什么都好。”
“数你嘴甜。”樊昭说着,分别与丹惠和丹羽打了眼色。
两人会意,一个往膳房去了,一个则领着福来退下了。
卫泱悄悄冲福来一笑,当是安抚。
福来鼻子一酸,强忍住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赶紧低着头随丹羽出去了。
死里逃生,不哭才怪。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天爷你都看见了,日后可要对我好点儿。
卫泱在心里默默唠念了一句。
早膳桌上,卫泱几次想与樊昭打听卫渲的事。
却知生气影响消化,不高兴的事最好不要在饭桌上说,只得忍着。
见卫泱吃的不香,樊昭不禁关怀说:“泱儿,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没,就是刚服了药,嘴里发苦。”卫泱答。
“是嘴里苦,还是心里苦?”
卫泱语塞,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她母后。
“母后,渲哥哥他……”
“你渲哥哥身子不适,泱儿这两日就不必去瞧他了。”
卫泱料到会是如此,所以并不觉得失望。
卫泱认为,她眼下的确没必要去见卫渲。
这会儿卫渲正为庞氏之死悲痛欲绝,又在气头上,哪肯听人劝,见也是白见。
还是等人稍稍冷静些以后,她再去瞧瞧人还有没有的救。
“对了母后,我想去四皇兄那瞧宁棠一眼。”
樊昭盛了半碗粥递到卫泱手边,“喝完这个母后就许你去。”
卫泱闻言,接过碗,三下五除二就把碗里的粥喝了个精光。
樊昭说话算话,立马就吩咐准备肩舆,送卫泱去东宫。
卫泱一出寝殿,就见门旁立着个人,一身晦气的白衣,不是翟清又是谁。
“长公主万安。”
卫泱本就不待见翟清,一想到昨夜翟清劈在卫渲脑后那一掌,她就更来气。
狠狠白了翟清一眼,便拂袖离去。
翟清抬眼,望着卫泱悻悻而去的背影,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
尽管已经连夜洗刷了数遍,但卫泱还是在景和宫内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不止景和宫,整个皇宫都弥漫着一股子戾气。
宫墙上,石板地的缝隙中,还有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血。
长街上,太监宫女们忙着埋头打扫,见有肩舆过来了,就如同一群受惊的鹌鹑,恨不能避到墙缝里头。
卫泱忍不住一声叹,这宫里,正经要乱上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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