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严婆子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破口大骂,“给你们娘两饭吃就不错了!一个讨债鬼、一个丧门星,还有脸吃菜!我告诉你们,今年收成不好,以后你们两个只有稀饭,一根菜叶都别想吃!”
听了这话,黄氏得意地一笑,舒月和舒画也抬头看着舒颜,眼底的讥诮都快溢出来了。
舒家的男孩子倒是没嘲笑的意思,舒家重男轻女,他们吃的永远都比女孩子多,因此没什么感觉。
好吧,我冲动了!
要发脾气,的确得是有底气的时候才能发!
舒颜挑了挑眉,强压下满腹的火气,低头吃饭。
不过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想办法说服娘亲从这个家里分出去。
见女儿不吭声了,颜氏总算松了口气,严婆子也难得的没有继续发作。
可有人就是看不得这么安宁的状态。
周氏就坐在舒颜身边,一面爱怜的抚摸她的头发,一面细声细气的道:“颜丫头,你奶奶只是处罚你一段时间,你可别在厨房偷菜吃啊,惹怒了奶奶,日后就真的没菜吃了。”
说完又朝严婆子道:“娘,颜丫头若是在厨房偷菜吃,您老人家也别苛责她,她还小……”
“小个屁呀!敢偷菜吃,看我不打断她的狗腿!”
周氏的话说得好像舒颜已经偷吃了一样,惹得严婆子大发脾气,手中的筷子越过桌面,就往舒颜的胳膊上敲。
舒颜这次学乖了,没直接顶撞,而是身子往后一让,躲过严婆子的筷子,小小声的道:“奶奶,我一定不偷吃。”
大约是舒颜的态度好,严婆子这才作罢。
周氏抿嘴一笑,还想继续挑唆,舒颜就看着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到的声音道:
“三伯娘放心,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偷吃的!不过呢,我就怕我饿的头晕眼花,把装老鼠药的碗拿了给三伯娘你盛饭就麻烦了。”
舒颜的小身子躲在周氏的后头,严婆子瞧不见,也没听到她的话,可是周氏一回头就对上了舒颜那双乌溜溜的眼睛。
又黑又亮的漂亮眼睛,这么直直的看着自己,周氏的心里就阵阵发毛,后知后觉的想到,一日三餐都是这个死丫头做的,她真要动什么手脚,自己可防不住。
这念头一生,就开始疯长,周氏心里头感觉毛毛的,吓得不敢再说怪话,反而强挤出一抹笑,对严婆子道:“娘,方才我是说着玩儿的。其实我觉得四弟妹和颜丫头平时干活挺辛苦的,她们两个得多吃一点,不然的话哪有力气呀?”
严婆子哼了一声,没说话,但那意思应该就是默许了。
周氏这才略略放心,低头扒饭,不敢再多说怪话了。
颜氏满怀感激,隔着舒颜向周氏轻声道谢。
倒是黄氏看怪物似的看着周氏,没想明白她唱的这是哪出。
正在这时,大门处传来一阵声响,是舒颜的小舅舅、自小寄养在舒家的颜臻玉,背着一人高的枯细竹回来了。
舒捷就跟腿上装了弹簧似的,忽地一跳起来,直扑到饭盆边,拿饭勺刮着盆底,嘴里嘟囔着,“我没吃饱,这饭煮得也太少了。”
舒诺也赶紧跑过去抢。
三伯舒宁也没吃饱,倒不好意思跟小辈抢饭吃,砸吧砸吧嘴,道:“是啊,这饭也太稀了,跟稀饭没区别,就算今年收成不好,去年收成还是不错的嘛,家里又不是没有存粮。就算怕入冬了没粮食,我说娘啊,咱家不是刚得了银子吗?趁现在米还没怎么涨价,去县城里买点米呗。”
舒宁这个提议还是很有前瞻性的。
大旱两个月,米价的确是上涨了一些,但酃县往年风调雨顺的,百姓手里都有存粮,的确是没涨多少。但入秋收成出来之后,米价恐怕就会大涨了。
加上银子到了严婆子的腰包里,大家伙儿也分不到,还不如买吃食,大家都能吃,因此舒铨等人都参与了讨论。
舒颜却是盯着两个哥哥。
明知小舅舅刚回来,还没吃饭,舒捷和舒诺却把最后一点米饭都刮进了自己的碗里,这一家子都是些自私鬼!
舒颜的眸光更冷了。
颜如玉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悄悄停下筷子,打算将自己的这碗饭让给弟弟。
严婆子看到了颜如玉的动作,哼了一声,心里想着,晚上一定要减了颜氏的饭量,不能便宜那个拖油瓶。
颜臻玉到后头放好细竹,转回正堂,舒家人吃完饭都走了,丢了满桌的空碗。
颜如玉忙将自己的饭碗放到弟弟手里,心疼地帮他擦汗:“又去后山了?那边有蛇,你还是小心点。”
颜臻玉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没事,我带了镰刀,现在竹子都枯了,正好做扫帚,过几天赶集,就好拿去卖。”
“别累着自己,要我帮忙就说一声。”颜如玉心疼弟弟没父母照顾,而且颜臻玉也只比舒颜大了两个月,一直就是拿他当儿子般疼的。
说起来,颜如玉这么不受婆婆待见,一是因为她生了个女儿,赔钱货不说,还是断掌,会克亲人、克家业;二就是因为带了这么个儿子般的弟弟。
舒颜从村里人的闲聊中听说,娘亲颜如玉的父亲颜正梁是个穷秀才,性子耿直,他无意中发现前县令在童子试中有作弊行为,就义愤填膺地写状纸告状,结果被人反咬一口,说他破坏朝廷选拔人才的科举考试,全家流放西芦台。
那时颜臻玉才出生几个月,陛下仁慈,特准可以不随颜家流放,外祖母林氏就将颜臻玉寄养在舒家。
舒家担心会被亲家连累,一开始坚决不同意收养颜臻玉,还是舒颜的父亲舒顾和娘亲颜如玉苦苦哀求,才勉强同意……
颜臻玉吃饭很快,舒颜刚将桌上的空碗收到厨房,他就吃完跟过来了,轻声细语地道:“颜儿,你休息一下,我来洗碗。”
舒颜嗯了一声,退到一边,反正她不同意,小舅舅也会抢着干的。
舒颜看着小舅舅忙碌,心里觉得挺奇怪的,小舅舅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长大,居然气度俨然,不卑不亢。
一般来说,从小经常挨打受骂的人,要么个性胆小卑怯,要么脾气暴躁,可是小舅舅却是举手投足从容不迫、贵气逼人,若不是这身粗布衣裳,不认识的人见了他,肯定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
难道外公家的基因这么好?可是娘亲虽然气质温婉,却也没有这般的贵气啊。
舒颜坐在那儿胡思乱想,看着颜臻玉拿一点水,将所有碗浆着洗了一遍,又用干布擦干净,就摊开来,放到天井的空地上暴晒。
缺水,就只能多晒晒,免得碗发霉。
回到厨房,舒颜朝他嘿嘿一笑,从背后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装了大半碗米饭的碗来,悄声道:“下面有菜。”
颜臻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是怎么藏的?”
要知道,每次舒颜将米饭端到正堂,严婆子都要查看一番的,一盆新蒸出来的米饭,动没动过,一眼就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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