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炜所指的地方是一座土地庙。也不知道几时建成的,杏儿沟的村民经常来这里烧香膜拜。也亏得有这样的一处地方,才给了二人避雨的场所。土地庙的庙祝是个哑巴老头儿,面容清癯,瘦得皮包骨头。他认得毕炜。
毕炜冲他比划了一通,大概意思是要在这里避避雨。
庙祝点点头,给两人端来了两杯茶。全身被大雨浇了个透心凉,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想想就惬意。可是安琪儿伸手一拿茶杯,只觉得入手处一片油腻。再低头看茶碗,水面上浮着一层脏兮兮的东西。她顿时没了胃口,又将茶杯放下了。然后把毕炜的外套丢还给了他。
毕炜可没那么多的讲究,“吸溜溜”地喝着茶,时不时地发出了“啊——哈”的满足声。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挑逗安琪儿。
“喝就喝,能不能别出声!”安琪儿怒目而视。
毕炜抬起头来刚想反驳两句,却不由地惊呆了:尽管有毕炜的外套挡雨,但安琪儿还是被雨水浇透了。她将盘发散开,长可及腰的秀发湿漉漉的,贴在了娇嫩的脸庞上。平日里略显宽松的警服此刻也是紧贴在了她的皮肤上,愈发显得凹凸有致。尤其是此刻愤怒的神情,那一起一伏的胸部看得毕炜直吞口水……他暗想:当初谁把警服设计成了藏蓝色,像“五五式”和“五九式”那样设计成白色多好!(笔者注:我国警服变迁,其中五五式和五九式都是白色上衣蓝色长裤样式。)
安琪儿注意到了毕炜表情的变化,低头一看,慌忙抱上了双臂遮挡,怒道:“毕炜,你规矩点儿!”
毕炜见她动了怒,只得哂笑:“什么都没看到,那么紧张干嘛?”然后站起来朝着正殿走去。
“你去干嘛?”安琪儿大声问道。
谁知,毕炜只是摇了摇手,没有说话。
“咔嚓”,又是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天际。一座古庙,一尊神像,再加上雨天、闪电……怎么看都像是古装片中才出现的场景。这种氛围下,换做一般人,只怕难免心虚,尤其是闪电亮起的瞬间,尤其那尊宝相庄严的神像,在闪电的映射下不时发出了幽兰的半张脸颊,摄人心魂。
安琪儿看了看毕炜离开的方向,心想这小子不会是被自己骂了两句就赌气走了吧?一阵冷风夹杂着豆大的雨点吹开了山门,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关好了门,全身缩成了一团,打了一个喷嚏。
重新回来坐在了蒲团上后,想起了另一个人——文硕。文硕年纪轻轻,已经是副科级的干部了,而且做事干练,人也长得阳光帅气。安琪儿不由怔怔想到,如果这时候,跟自己独处土地庙的是文硕,该有多好。
正凝神间,听到了脚步声。循声望去,是毕炜回来了,手里还握着一个类似酒瓶状的容器,里面是青褐色的液体。他走过来,坐在了安琪儿的身前,说道:“刚才找庙祝拿了一瓶药酒,我给你抹上。”
安琪儿却不买账,只是低声说道:“滚开!”
毕炜猝然一愣,嘟囔了一句:“好心没好报。”然后自己拎着药酒走到了另一边,拔开了瓶塞,倒些药酒在手上,轻轻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淤青,嘴里还故意叫着:“哎哟哟,舒服。哎哟哟,舒坦……”
安琪儿对他跳梁小丑似的表演丝毫不以为然,只是觉得自己的脚真的疼了起来。可能是刚才那阵冷风吹到了吧。她悄悄将裤腿提高了寸许,看到扭伤的脚腕肿得跟拳头似的了。
毕炜抹完了药酒,自己将两个蒲团摞在一起,躺在地面上,头枕着蒲团说了句:“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呢。”说完,扭过身去睡着了,不一会儿鼾声大作。
安琪儿看看昏暗的天,这天色跟晚上似的了。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砸在了地上,溅起了巴掌大的水晕。她揉了揉扭伤的脚腕,觉得越来越痛了。
“毕炜……”安琪儿轻轻地叫了一声。
回应她的,只有毕炜的鼾声。
安琪儿一瘸一拐地悄悄地走到了毕炜的身边,拿起了那瓶药酒,提高了裤管,褪下了袜子,将药酒抹在了伤患处。
这时候,毕炜忽然翻了一个身,吓了安琪儿一跳。安琪儿家境殷实,但自小十分要强,既然一开始没有接受毕炜的好意,她也不想被毕炜看到自己偷偷抹药酒。
幸好,毕炜只是翻了一个身,没有醒过来。安琪儿这才顺利擦完药酒,然后盖好瓶塞,又蹑手蹑脚地放回了毕炜的身边。然后,她也坐在蒲团上,靠着墙壁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也许是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她感觉到周身疲累。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有很多古庙里都有老鼠,她惶急间睁开双眸,却见一个人离得自己极近,差不多就要贴在自己脸上了。吓得她叫了一声,急忙往旁边一躲。
这才看清楚,眼前这个人正是毕炜,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的。
挨得如此之近,安琪儿生怕毕炜是要对她有什么非分的举动,又羞又怒地喝道:“毕炜,你干什么!?”
没想到,毕炜神经兮兮地,竖起食指在唇间,压低了声音:“嘘——我跟你说,这庙里有鬼!”
安琪儿站起来,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啊。”毕炜神情如常,拎起来手里的药酒,“你看,我睡了一觉,这药酒下去了三分之一。而且……”他使劲抽动着鼻子嗅着空气,“你有没有闻到……这是药酒味儿啊。”
安琪儿知道毕炜是故意耍她,气得跺脚就要骂。还没来得及张口,又被毕炜抢白:“你看你看,你的脚好多了,都能跺脚了。哎呀呀,原来不是鬼,是神仙啊。哈哈,多谢神仙,多谢神仙!”说完,还煞有介事地朝着神像拜了三拜。
安琪儿哭笑不得,她知道,毕炜虽然玩世不恭,但是心思缜密,他早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却装傻充愣。搞不好,自己抹药酒的时候他就醒来了,只是没有点破而已。这样一来,安琪儿虽然明知他是狡辩,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毕炜的第三拜还没有直起腰,就听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顿时神色凛然,说道:“别玩了,老文那边有消息了,尸源找到了。”说完,就往古庙外走去。
安琪儿外头看了一下毕炜,强忍住没笑,明明是他在玩,却说别人。
此时的雨小了许多。毕炜和安琪儿一路冒雨往回走,一路上,毕炜也不再像来的时候,那里有暗沟暗坑,都会提前说一声。两个人虽然加快了速度,但碍于路况不佳,这一路很费周折。
安琪儿边走便问:“是文队给你来的消息吗?尸源是怎么回事?”
毕炜扶她过了一道沟:“是个地产商包养的情妇,后来被甩了,就做了外围女。”
“文队真是神通广大啊,这么快就查出了死者的身份。”对于毕炜的搀扶,安琪儿没有拒绝。
毕炜却有些不服气:“这算什么了,真有本事的话,也不必耽搁这么多天了。要不是这个地产商来燕垣市度假,我估计……老文现在还挠破头呢。”
燕垣市是旅游立市,依山傍水,风景宜人。每年暑期一到,都会有很多游客选择来这里避暑。当然,也有部分有钱人在这里置下了房产。这个地产商就是其中之一,时逢暑期,他昨天刚来燕垣市度假。在当地朋友接风的时候,无意中对他提起了这件事。他觉得有些许蹊跷,这才主动联系了警方。
安琪儿似乎很在意别人对文硕的评价,说道:“我不觉得呀,文队可是咱们市局里很多女同事的暗恋对象呢!”
听到这句话,毕炜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安琪儿。
“为什么不走了?”安琪儿不解地问。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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