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三十五年,冬,帝都。
太庙外阴云笼罩,殿内一隅烛光照亮了女子的脸。
跪伏在蒲团,作揖间口中默念,“女娲娘娘在上,信女北国公主纳兰桃灼,求女娲娘娘庇佑,希望他可以得胜归来,求娘娘成全……即使放弃皇室之名,信女愿常伴青灯亦甘之如饴。”
纳兰桃灼,一个北国公主,梳着鸾凤凌云髻,头顶斜插着一支金镏银镶红宝石头钗,身着一袭粉色色的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腰际的玉佩便是北国大将军,孤留下的信物。
佛殿紧闭,除却纳兰桃灼,空无一人。
城外炮火震天,闭眸可见那厮杀的惨烈。看着手里的信物,不由得眼泪滴落。一只白鸽停住在窗沿,低喃间,玉佩抱在胸口,双眸不由地聚焦在那只白鸽身上,洁白的羽毛上染上了血腥地红。
低吼而长啸。
“不!……”
腰间的玉佩坠落与地上,外面通火通明的炮火之声传遍整个北国,如今北国笼罩在整个战火之中。
殿外,北国皇帝率领众位嫔妃,大臣皆都跪在太庙门口,借由这么一点点月光渗透进来,在纳兰桃灼的耳边不断的传来门外之声。
“求公主嫁往南国。”
一声声的祈求,碎了纳兰桃灼的心。她明白在此跪求,也都无济于事。仿佛于她的面前,是那个她心爱之人血战沙场的模样。
那个一身白衣,笑起来都是温柔极致的孤哥哥。出征之前,曾说过,‘得胜归来,灼儿,我便向陛下求娶你为妻。
可如今呢?北国已是战火连天,百姓苦不堪言。战场之上,血流成河,堆尸累累。身为北国公主,就算跪死在这儿,到头来还是要面对这个局面。
北国斥侯加急塘报至太庙,浑身是血且身中一箭。
“陛……陛下,孤将军遭敌人暗箭,殉国了。”
太庙之内,闻声纳兰桃灼瘫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孤送于自己的信物,那是一枚带着璎珞的同心结,同心?如今要如何永结同心?
“孤哥哥,你就这么忍心丢下灼儿一个人吗?”
纳兰桃灼将那枚同心结攥在了手心里面,放于胸口,往昔种种,都仿佛是过去之日,一去不复回。一双眼睛通红,不经意间看到那只白鸽迟迟不走,爪上绑着布条,难道是孤将军的!?
解下布条。
“灼儿,勿念,珍重。”
纳兰桃灼捧信于心口,痛哭不已。
北国皇宫人心惶惶,整个笼罩在死亡与恐怖的气息之中,纳兰桃灼打开太庙大门,想要出走,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跑到哪里?
太庙殿外,北国皇帝亲自双膝跪于纳兰桃灼面前,让纳兰桃灼含着双泪的眼眸之下,眉头紧皱。
“皇兄,灼儿这一生,非孤哥哥不嫁。”
“灼儿,你是要置北国苍生于不顾吗!这一跪,算是朕替北国百姓苍生,求你!”
北国皇帝这一跪,已经让此刻的纳兰桃灼,再也不能逃避北国公主的命运。黑压压的一片,北国朝臣、后妃、将士,一张张乞求活着的脸。
“灼儿,你固然是朕最疼爱的妹妹,但你也是北国的公主。”
纳兰桃灼知道,自己的余生注定不得自由,孤哥哥战前马革裹尸,自己身为北国最尊贵的公主,能够做的,是要肩负起北国公主与生俱来的责任。
垂下眼眸,纳兰桃灼手里攥着孤的玉佩,凄惨的一笑,跪于北国皇帝面前。
“臣妹愚昧,愿借这一跪,向长生天发愿。一愿,北国繁荣昌盛,得享太平。二愿,陛下母后,圣体康健,无病无灾。三愿,此生可归故国,葬身孤将军之墓,冠以妻名。”
太庙门前,这一地的大臣,听到他们的公主愿意远嫁南国和亲,皆大欢喜,连连有人谢恩,长吁一口气,喜极而泣。
北国皇帝看着纳兰桃灼这样子,扶她起身,而她却转身回了太庙,大门再一次关上。
太庙殿外的北国皇帝跟众位大臣,也终于能够起身,压抑的气愤一时消散。
纳兰桃灼从小被宠在北国皇宫之中,若不是南国这一次攻打北国,北国败在南国一个未知名的将军手中,还是如此彻底,简直汗颜。
宫女侍候于太庙内。
“孤哥哥,我着嫁衣,不曾想你马革裹尸还,却还要你血迹未干为我染红这片江山为我践行。”
……
纳兰桃灼掩面而泣,北国大雪纷纷,仿佛是将这一切的血腥都埋葬。和亲南国的军队,正是那名未知名的青年将军护送。
出嫁南国,大雪不再纷飞,万里晴空。身为北国最尊贵的长公主出嫁,排场自是不用说。
北国皇帝以北国百名近卫护送,命前往随行的礼官携带珠宝首饰无数,宫人侍女成群,几乎是北国最好的,全部都送于纳兰桃灼。
车帘随风浮动。
纳兰桃灼梳着朝凰髻,头顶斜插着一支披霞莲蓬簪,手拿一柄绣着凤凰的七彩菱扇,身着一袭大红色的云丝披风,脚上穿一双红色的缎攒珠绣鞋。
北国都城下,行走的台阶与街道铺满了红色的地毯,纳兰桃灼身后陪嫁十六个面容姣好的美人随行,八个官家女子紧随其后,贴身嬷嬷威仪高贵。
北国皇太后一身天蓝色的水绒貂衣站立于北国皇帝身边,纵然年过五旬,依旧风韵犹存,面色之中,带着隐隐的不舍。
随着出嫁的仪仗走出,鼓楼的钟声不断敲响,整个北国帝都的臣民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含泪目送纳兰桃灼。
撩开车帘,纳兰桃灼看到了百姓们的下跪,强忍着眼角的泪水,坚强的朝着南国的方向而去。
北国百姓怀着沉重的心情,看着本国公主出嫁,场面一度有些失控,甚至有些百姓低头垂泪。
此生,怕是很难再回到故土了,纳兰桃灼纵然不舍得,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含着眼泪坐在车里。
北国的天空又开始下雪了,外面大雪纷纷,仿佛要将整个北国都埋葬在这大雪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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