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凡没有说话，只是开着车横跨了整座城市，赶在早高峰前，到了昨天送唐笑回家下车的地方。
周围的工地早就开始上班，敲敲打打的声音不断，路上卖早餐的流动摊贩不少，看上去比昨晚傍晚还要热闹。
他大概推算过，唐笑要坐地铁上班呢，应该会坐5分钟后的那一班。地铁半小时，从地铁站走到景天大楼15分钟，再加上打卡上楼这些功夫，差不多就会在9点的时候，出现在工位上。
不过，苏慕凡还是拿出了手机，准备打个电话给她。
但不出所料，电话还没有接通，唐笑就背着小挎包出现在巷子里。长波浪卷发向后梳起扎成大马尾，远远看上去，身材纤细，腰肢不盈一握，藕色的复古连衣裙的小方领显得她很有气质。
苏慕凡不由自主地扯了一个微笑。
他赶紧下车，走到她面前，献宝一样地递上花姐准备的三明治，殷勤地说：“烟熏牛肉三明治，吃不吃？”
“苏总，你怎么在这里？”唐笑吃了一惊，她没料到苏慕凡会出现在这里。
苏慕凡把手里的三明治塞进唐笑手里，故作轻松地说：“起得早，顺路带你。”
“不用了，我坐地铁吧。”唐笑还是不太适应苏慕凡突如其来的温柔。
明明，从再见起，他就是一副想生吞活剥了她的模样，突然转性，有点让人害怕。
“李霖也在。”苏慕凡回头指了指车后座的窗户。
李霖识趣地摇下窗户，嘴巴还嚼着三明治，鼓鼓囊囊的。他看似无辜地招了招手，冲两人笑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拉上了窗户。
唐笑乖乖地跟着上车。
苏慕凡殷勤地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昨天她坐过这个位置后，他就不想让别人处在这个空间了。
看着前排座的两个人，李霖只好闷头吃早餐。
还猜什么呢？
没什么好猜的了。
苏大总裁恋爱了，还拉了他来做垫背的。
唐笑也有点不太适应，接她上班算顺路，送她早饭算顺手，但后面的事情就变得不可理喻起来。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人的性格多多少少有些改变，但也不该如此大相径庭。
先是她帮左霄一起在忙两天后的总裁峰会的细节，左霄没有经手过，多少有些手忙脚乱。唐笑算是会务组的组长，各地分公司的老总，业务骨干都要在一起开会，酒店客房，会议场地，订餐，余兴节目一个都不能出岔子。
苏慕凡路过两人在的小会议室时，皱着眉头进来，冲左霄发了莫名其妙的火：“怎么这么小的事情都做不好？苏助理不忙的吗？”
“我也是会务组，这是份内的工作。”唐笑想要解释。
“不准替他求情。”苏慕凡面不改色地对噤若寒蝉的左霄说，“你自己评估下表现，能不能过试用期。”
“……”唐笑觉得左霄被骂，有自己的原因，但又不敢招惹苏慕凡。
苏慕凡见唐笑没有搭话，加了一句：“人不够的话，找下郭军，让他从人事部给你临时调几个人。”
唐笑点点头。
苏慕凡心满意足地走了。
唐笑哭笑不得，但更尴尬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下午李霖和苏慕凡单独开会，讨论最近的几个项目，要怎么跟进。因为苏慕凡要临时出差，景天御城的发布会他去不了，只能全权委托给李霖。
但苏慕凡有些担心，毕竟是第一次在国内项目露面，他讲了不少的细节，包括去的嘉宾里有哪些需要特别招待，哪些需要提防，电视台的采访内容，还有一些行程安排，事无巨细。
李霖也记不住这么多，所以苏慕凡说一条，他就让唐笑在本子上记一条。
大概说了5分钟吧，苏大总裁又不乐意了。
他竟然用埋怨的语气责备李霖：“你让她记那么多，怎么记得住？”
李霖还沉浸在会议的紧张气氛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发出一句：“哈？”
唐笑尴尬地不知道该继续写，还是停笔等待。
就听见李霖用不可置信的语气怼了回去：“你今天吃错药了？你和我说那么多，怎么不怕我记不住呢？”
“我不用吃药。”苏慕凡端起旁边的咖啡杯，喝了一口，“不像你。”
李霖一听这话就炸了，像是触到红线，张牙舞爪地就像总裁办公桌扑过去，嘴里喊着：“就一次啊！苏慕凡！就他妈一次，说好了不提了！”
苏慕凡摆摆手，像是不相信一样地撇撇嘴，然后对着唐笑露出一个暧昧的微笑。
唐笑看不透里面的门道，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现，只是希望有条地缝可以钻进去。
她确信这两人开的玩笑并不正经。
等到开完会，唐笑终于觉得如释重负，摆脱了苏慕凡直勾勾充满期待的眼神，而李霖却气得吹胡子瞪眼，看着唐笑想开口说话，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回到办公室，才是真正的大惊喜。
一大捧的玫瑰花就立在她的办公桌上，上面还用一只紫色的气球吊着，气球写着送糖糖。
知道她小名的人，除了昨晚被她狠揍一顿的阿哲，就是刚刚才见过面的苏慕凡。
阿哲就算为了道歉，也不敢去买那么贵的玫瑰花。
唐笑在办公室的一阵起哄声中，走向那捧花，取出里面的留言卡。
上面写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轰——
那是小时候，她和苏慕凡一起练过的字帖，当时她还太小，不太懂，就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慕凡说：“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就会有男生追。”
她当时就希望自己能长得好看一点，苏慕凡可以来追她。
但这一出，也来的太突然，太没有章法了吧。
她正拿着留言卡不知所措时，手机来了一条短信。
是苏慕凡。
“回办公室了吧？花喜欢吗？”
“为什么送我花？”唐笑隐约知道答案，只是不敢去深挖。
“追你啊。”
追你啊。这三个字轻飘飘地就在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毫无预警。就像是苏慕凡随口而出的任何一句话，似乎没有一点点的分量。
唐笑没有回消息。
没过多久，苏慕凡又一条消息来了。
“一起吃晚饭？”
唐笑还是没有回复。
苏慕凡的转变太大了，前两天还对着自己睚眦必报，掐着她的脖子催她赶紧离职，今天又变着花样地百般讨好，这种架势，她受不了。
可看苏慕凡游刃有余地一招接一招，又让人不由得遐想。
这些年，唐笑费尽心力地活着，度日如年般掐着秒表过，但苏慕凡不一样，他是景天集团的太子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这十年，一定过得很滋润吧。
他身边有过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曾经觊觎过他。总不会，他也是青灯一盏，独坐到天明吧。这不太符合富家子弟的定义，不是吗？
唐笑一直不知道他居然会是景天集团的少东家。
直到他出国的前一天，有八卦的同学，在网上发现他和家人一起出游的照片。拍的主角自然是景天集团老总，却暴露了一家人的相貌。
苏慕凡就躺在白色的沙发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喝着一瓶碳酸饮料。
而她呢，什么都不是的丑小鸭。
她怎么奢望，都不知道富几代的苏少爷，会喜欢上书法培训班上认识的小姑娘呢？
唐笑6岁认识他，一直到16岁。
她为了跟上苏慕凡的步伐，每天都要回家练字，就为了能和他一起参加书法比赛。但是呢，除了书法，苏慕凡还有围棋，跆拳道，钢琴，英语课程。
她为了考进苏慕凡的高中，早上4点就起来背书，晚上不到凌晨才准备睡觉。却不知道，苏家给学校捐了一栋图书馆，所以直接进了重点班。
有些差距，一出生就有了。
苏慕凡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家境，或许是因为觉得无关紧要，毕竟身边人都是这样的。但唐笑不同，起码那个时候的她不同。
她刚刚认识到金钱的可怕，正经历着人生的至暗时刻，却得知苏慕凡要出国。
家境，地位，权势，金钱，这些俗不可耐的现实，哐当一下砸到了两个人的面前，不留一点余地。
除了逃避，还有什么可以来挽救一个人的尊严呢。
16岁时候推开的人，过了10年，还有和好的机会吗？
如果有的话，那这10年里，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出现呢？
隔壁桌的小楠也刚回到桌上，夸张地表示：“哇，唐笑。你收到花啦，是男朋友吗？”
“信用卡回馈老客户的。”唐笑把那张留言卡收了起来，然后大方地把花放到公共的茶水桌上，“你们喜欢的话，可以带回去。”
“那我拿两只放在办公桌上。”小楠一点也不客气，也没有怀疑唐笑说的话。
毕竟唐笑一直以来就是挺乖的样子，也从来没有参与过男朋友的话题。
“我也拿一支。”
“我也拿一支。”
办公室的人见唐笑把花分给大家，纷纷上前拿了一支，都摆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臭美。
整个办公室里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玫瑰花的味道，唐笑的心情也没有之前那么复杂了。
或许，他只是好意。
但这一天的狗血远远没有结束，按照计划，今天晚上会务组的同事要先出发去海城，准备酒店相关事务。
唐笑的办公桌下面，一直都放着一个小型的旅行箱，专门用来应付短途出差。但苏慕凡临时起意要人事部多派两个人，她也不能推脱。于是，只能在办公室里等其他两个小姑娘回家收拾行李后，到公司集合，再一起出发去高铁站。
李霖为了总裁会上的发言，一直在办公室里忙碌，没顾得上唐笑那边。
唐笑看时间已经很晚了，便敲敲门，问他：“李总，我们准备点外卖，您需要吗？”
“不用了。我一会就走。”李霖看看窗外，路灯都已经亮了。
他还有个重要的视频没有打，于是让唐笑出门的时候，把门带上。
唐笑等着外卖送到的时候，还又把苏慕凡发给她的消息，重新看了两遍。她没有回复，苏慕凡也没有来催她。
这一点，倒是很绅士。
或许，是他看到左霄在准备出发去海城，意识到今晚她也没有空，所以才没有追问吧。
不然的话，凭他那么冲动，不像是会耐得住性子呢。
真是不能背地里说人，刚刚才提到他，唐笑在群里就收到了一段视频。
“快看快看。苏总的私人助理来公司了，居然还是个混血大长腿。”
“哪呢？哪呢！”
“就在大堂里。”
唐笑疑惑着点开了视频，一个身材婀娜多姿的女人踩着细如针般的高跟鞋，稳稳地从旋转门走进一楼大堂，她刚巧摘下墨镜，收入包中，和前台小姑娘自报家门。
她的一头棕色卷发，烫得妩媚动人，比唐笑清汤寡水一般的卷发要放肆张扬百倍。一身驼色的薄风衣，深V领设计，镂空处带着夸张的祖母绿宝石，而唐笑穿的是一件藕色复古连衣裙，差了不知道几个档次。
唐笑的心有点揪疼了，今天一天都被苏慕凡莫名其妙的糖衣炮弹击中，她已经有点不知道北了。突如其来，又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果然杀伤力威力无穷。
她听苏静说过，苏慕凡有个私人助理，但不在集团编制上，而是他自己投资的工作室负责人。具体的事项，苏静没有细说，唐笑自然也没有最多的消息。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助理，也太飒了吧。
看着群里的那些秘书助理一个个都忍不住发出尖叫的表情包，她也无法否认这个女人，有种男女通吃的魔力。
苏慕凡身边的人，都这么……有魅力吗？
那干嘛还要来招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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