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嵛王朝建安二百一十四年,时值腊月天落雪,霜雪交加好似万千银丝笼罩天地,一眼可望之际尽是如同天宫般的雪白之色。
王朝帝都长安城向北行百里有一座覆盎山,而那座富丽堂皇可与当今皇宫相媲美的相国府,便盘踞在覆盎山上。
覆盎山南接帝都龙气,北近淮江天泽,晨起受东方紫气,夜间得西方月华。
如此宝地风水之盛可谓旷世难寻。
元崇作为当朝位极人臣的相国,即于朝中享万人跪拜尊奉,却亦被世人所诟病。
覆盎山下向东十里不到,有一条河名为得曦河,有得晨起曦光,万物朝气所聚之意。
时值腊月,常有刺骨寒风袭来,又有白雪相伴,只因元崇喜好河边垂钓,便命人在此地修了一间紫竹亭。
苍天落雪,紫竹亭上覆盖的一层银白在阳光下反射炫目的银光,让这座紫竹亭尽显不凡。
而此刻紫竹亭下,正有一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神情随意的坐于一红木太师椅上。
中年男子内穿锦绣薄衫,外披一件银白如月色与雪色相应的狐白裘,虽寒风刺骨袭来,中年男子却也双手温热,不觉冷意。
中年男子右侧尚有一白衣裹体,背负枪囊的神武汉子。
男子体型精瘦,足有八尺之高,面若刀削般棱角分明,丹凤长眸上相比常人要浓密些许的柳叶眉,让这位背枪男子尽显英雄气。
双手负于身后,一丝不苟的样子也同样与身旁坐在太师椅上的胖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与此同时尚有一年龄将近三十相貌却似花甲之年的男人在场,此人身着黑色麻衣目光希冀的望着那锦衣狐裘的富贵胖子躬身抱拳说道。
“国贼元崇,欺天子,乱朝纲,天下忠义之士人人得而诛之,世间豪杰之辈人人欲杀之而后快,我思阳山张拓闻公有宝刀截风,自不远千里前来,欲向公借刀杀贼!”
这体态如同一座小山般臃肿的中年男子闻言点了点头,双目成丝嘴角上扬望着张拓感慨道:“先生大义齐天,但相国府戒备森严,鹰犬众多可谓是杀机重重,你这一去恐怕十死无生啊!”
这麻衣男子闻言不屑一笑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激昂且慷慨的应道:“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
望着这男子一心为国不顾生死的豪情,这胖子只感心中竟莫名其妙的升起一种送君过易水的感慨。
起身后这胖子神情坚毅的说道:“先生如此大义,在下汗颜,若先生此去安然无恙,在下愿与先生焚香结拜,以后便以兄弟相称!”
这张拓闻言激动万分豪气更盛,最后竟有些无以言表的直接在冻得生硬的冰土上磕了三个响头。
“请公放心,只要在下有截风宝刀在手定可手刃那走狗元裴,只要元裴一死,再取国贼元崇的首级便如反掌观纹轻而易举!”张拓说着便做了个翻手的动作,仿佛已有势在必得之意。
元裴是元崇的胞弟,被世人奉为枪仙,有力之极尽,枪道无双的美誉,因常着白衣被天下文人雅士赞为“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何人配白衣”。
可因后来跟随元崇的原因,这枪仙的美誉便别人改成了枪魔。
见这张拓如此豪情,狐裘胖子一拍大腿连叫了三个好字,随后朗声笑道:“给壮士拿刀!”
那白衣男子闻言而动,微微欠身从狐裘胖子所坐太师椅下抽出一个紫檀木匣。
匣长三尺,宽有十七寸,匣上雕龙画凤颇为精美,光是这个一紫檀木匣若在坊间都足矣卖出千金之价。
白衣男子手托木匣缓步走到张拓身前,张拓见状则是虎躯一震,望着梦寐以求的宝刀,心中则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功成名就后,受天下文人美赞的场景。
祖辈无名士,我辈当自强。
张拓颤颤巍巍的抚摸着木匣上精巧的纹理,随后再次对着狐裘胖子连磕三个响头以谢恩。
“公之大恩没齿难忘,敢问公之名讳,待我功成名就之日,定会寻公还恩!”张拓跪在地上,任冽冽寒风吹的头发凌乱也全然不顾,只是希冀的望着狐裘胖子朗声问道。
这截风宝刀威名远播,今日这狐裘胖子这般轻易便将宝刀借用于他,着实使他激动万分。
而狐裘胖子闻言却是嘴角上扬再次坐到了太师椅上,前一刻还尽是和善的面容瞬间狰狞如鬼。
面带嘲讽的轻声言道:“咱家便是你口中的国贼元崇!”
狐裘胖子语出如惊雷一般让张拓一震,张拓下意识望向了眼前手托木匣的白衣男子,随后双目眯缝成丝上下审视着这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元胖子。
这一刻,仿佛空气凝固,寒风瞬止。
张拓眉头紧蹙五指成勾深入地面有一寸之多,手臂上青筋毕露,脚尖拄地做暴起之势。
而这位位极人臣的相国大人却坐在太师椅上毫不在意挥了挥手,示意元裴将紫檀木匣交与张拓。
元裴会意笑容古怪,随后在张拓惊恐的表情下微微欠身,将那紫檀木匣放在了张拓身前。
张拓见宝刀近在咫尺,双眸之中一股杀意猛然喷涌而出,随后一手攥住木匣后一个闪身与元裴拉开距离。
“啪”的一声,将木匣摔了个稀碎,稀碎的木块之中,一柄通体漆黑似墨,足足镶嵌了一十八块晶石的短刀尽显锋芒。
晶石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六彩光晕,张拓一把握住短刀银质刀柄,一股凉意透人心脾。
“国贼,你乱我朝纲,让百姓蒙难,忠臣含冤,今日我张拓便为天下斩了你这国贼!”
张拓怒喝一声似是恐吓,亦像同自己壮胆一般,随后挥刀而起直指元崇那个比常人要大上一圈的脑袋。
这一刀落下,元崇必死无疑,天下百姓亦可脱离苦海,而自己,同样可流芳百世成就千古功名,届时九州起宗庙,世人焚清香,自己于世人眼中将与神人无异。
而元裴望着一步丈许如出山苍狼般奔来的张拓只是嘴角上扬未曾言语。
元崇更是眼睛都未眨一下,望着这打算将自己一刀斩首,然后在青史之上留下浓厚一笔的张拓淡然的摇了摇头。
“国贼,杀了你,我张拓便流芳百世啦!”
张拓怒喝着步伐愈发快速,而手中短刀更是距元崇已不过一尺之距。
“噗呲!”一声,滚烫的鲜血散落在紫竹亭中,因时值腊月天地阴寒,满地的血迹还散发着阵阵热气。
元裴面目表情,缓缓从地上的尸体上抽出那柄银白长枪,随意的在张拓的衣服上擦去血迹才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回了枪囊之中。
一叶孤舟缓缓靠岸,一位与元崇同样穿着白狐裘头戴虎皮毡帽的年轻人在一个老叟的搀扶下走下了小舟。
“我二叔这枪法属实不孬,稳准狠,一捅一个,哈哈哈!”年轻人将元崇肥胖臃肿似小山一般的身躯赶走后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长出了一口气。
元崇望着穿狐裘带毡帽的年轻人,眼中的阴冷也是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三分柔和与七分宠溺。
年轻人摘去虎皮毡帽后,露出一张苍白面孔,加上那忧郁的丹凤眼柳叶眉仿佛是个躲在闺中思念情郎的黄花大闺女一般。
将手中的虎皮毡帽随意的扣在元崇的大脑袋上以后,年轻人略带疲倦的打了个哈欠。
元崇则是宠溺的将头顶的毡帽放回了年轻人的头顶后说道:“阿青,早让你来你不来,白白错过了一场好戏!”
这年轻男子便是如今相国元崇的独子元青。
元青望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刺客张拓撇着嘴摇了摇头。
“又一个要吃你肉喝你血的家伙?”望着元崇肥胖的脸庞元青笑问道。
望着自己这宝贝儿子的调侃元崇大笑道:“哈哈哈…这些无脑夯货最是忘恩负义,咱家灭阉党,平西凉,让这偌大的万嵛王朝国泰民安,而这些所谓忠臣义士却总嚷嚷着吃咱家的肉喝咱家的血,到最后那个不是被咱家的两根汗毛便砸破了身家!”
元崇名为国相,实为国贼,说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其实却早已站到了那第一万零一人的头顶。
元崇本是万嵛王朝东方千里之外的柔然国人,后来万嵛王朝皇帝刘恒年幼无知,大权便落入了刘恒的五位常侍太监手中。
五位太监手握皇玺自封五净罩天候,五人于宫中设府,殿上立座,独揽朝纲。
大学士常墉看不过五人的所作所为便在长安城城墙之上写下了“日暮王庭传蜡烛,轻烟散入五候家!”的悲词。
五候得知此事后焉能罢休,在给常墉扣了个“藐视皇威”的大帽子后便直接宣布了常墉的死刑。
而这原本以为会受到朝中大臣诟病的五人却没想到不仅此事朝中无人敢言,就连刘恒得知此事之后都没敢追究。
这样一来更加助长了五人的气焰,最后五人更是趁刘恒祭祖的时候,商议起了另立新帝改朝换代的惊世大谋。
五候之首原中车府令赵培安密令中郎将李诺要在刘恒路过祥川河的时候刺杀刘恒。
却不知是刘恒气数未尽还是老天爷要给元崇一份造化,李诺副将因不愿背负那叛乱罪名便将消息告诉了刘恒。
而刘恒得知李诺要刺杀自己的消息也是孤身赤足连夜逃往了一座深山之中,而在山中又碰巧遇见了带着部下夜间打猎的元崇。
当时的元崇不过是柔然小国的一百夫长,元崇在得知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落难男人是当今天子后便将刘恒带回了柔然。
不过这元崇多了个心眼,这柔然不过是一人数不过百万的边陲小国,即便是当今国主知道了刘恒是当今天子也断然不敢得罪五候。
这也足以说明五候在天下有多大的威势。
但当时的元崇正是心中潜苍龙的年纪,他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个天大的机会,所以他便让刘恒写下了一道由自己领兵勤王的诏书。
元崇带着天子诏书面见柔然国主,这国主虽不敢得罪五侯但同样也不敢得罪当今天子。
最后权衡许久后,则是象征性的让元崇领兵八百前去勤王。
元崇深知自己无力与五候手上千军万马抗衡便带着刘恒偷渡回了长安。
回到长安后元崇带着天子密诏寻得中领军陈昳茹,中远将军周天甫,又在当朝大司徒黄渊普的帮助下夜盗虎符,得到虎符后元崇跋涉万里前往边关请回了骠骑将军赵元南。
而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平定宦官之乱后刘恒见元崇颇有能力便将这掌管天下军事的太尉一职封给了元崇。
仅仅二十余岁便做了这位列三公的太尉一职,同样让这位极人臣的元崇也有了逐鹿天下的野心。
西凉与柔然接壤,但相比于西凉,柔然却总显得那般渺小,但即便如此,在元崇的精心策划之下,偌大的西凉最终还是归入了柔然的版图。
而在柔然日渐强势起来以后,元崇便以皇城兵稀将寡为由直接引十万柔然骑兵进驻皇城。
也因此,刘恒这面号令天下的王旗,被元崇死死的攥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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