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希冀的目光望着远处甲士的背影缓缓消散在夕阳之下,心中苦涩瞬间喷涌而出。
自己究竟何时才能如此行至远方。
与两万拐子马轻甲骑兵分道扬镳之后,元青一行人也开始了长安之行,自相府驶至京城足有百里路程,以元青一行人的速度几乎要半日光景。
车外寒风刺骨,车内元青元崇父子二人与身穿棉服的谋士佟煜围坐在一个小火炉旁,倒也感觉不到车外的寒冷。
冬天就是昼短夜长,刚刚酉时太阳便已落山,在马车中枯坐一天已显疲惫的元青望着远方时隐时现的城廓难得有了点精气神
“这就是帝都长安吗?怎么跟覆盎城这般相似!”
元崇闻言大笑不止,笑容之中满是自豪。
“哈哈哈,那是自然,覆盎城便是咱家仿着长安的样子命人建造的!”元崇抚摸着两撇八字胡自豪的大笑道。
对于这个一向自恋的父亲,元青也是啧啧一笑,随后才虚情假意的敷衍道:“对对对,老爹最厉害了”。
就在元崇得意之际,一道尖厉的声音伴随着凌乱的拔刀声便自不远处传来,元青闻声急忙起身趴在木窗外向外望去。
可惜此时仅存的一缕余晖早已被西山遮盖,只得趁着朦胧月光,模模糊糊的瞧见无数的步伐迅捷的人影。
“有刺客,保护相国大人!”
元崇佟煜两人却仿佛闻所未闻一般的依然坐在地上,在火炉上烤手取暖。
“嗖嗖嗖…”无数道箭矢夹杂着破风之声如暴雨般激射而来。
“不要惊慌,诸军听令,摆盾阵,不可让贼子伤了相国大人!”听着车外将士的嘶吼呐喊之声元崇嘴角上扬冷蔑一笑。
将一口茶水含在口中咀嚼了两下后猛然喷在了火炉上。
火炉瞬间冒起一阵刺鼻的白烟。
片刻之后,元崇用肥大的手掌扇去浓烟后无奈的感叹道:“这火难灭啊!”。
“我辈本该做神仙,枉入红尘若许年,往日功勋无人记,唯剩恶名传世间呀!”佟煜双手插袖附和道。
“哈哈哈,好诗好诗,可惜旁无纸笔,要不然如此佳句定可百世流芳啊!”
元青望着如此生死攸关之际,还谈笑风生互相吹捧却丝毫不觉汗颜的两人,心中不免啧舌。
不过盏茶的功夫逝去,车外的躁动便缓缓平息,元青听闻声至止,急忙探出小脑袋向窗外望去,映入眼帘的尽是些黑布遮面的汉子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而反观这百余名重甲骑兵却无一人伤亡,这些全然归功于众人这一身重约百斤的铁甲。
那无数支箭矢隔着百步之远射在这重甲之上根本连火星都没擦出来。
而刺客见到这箭不透甲便有了近身搏杀的打算,可这些三流刺客在这些训练有素的重甲护卫骑兵面前便如同一帮小娃娃一般毫无招架之力。
“佛教有爱惜飞蛾纱罩灯的典故,但如今看来,即使是如来佛祖也救不了这些一心求死的扑火飞蛾!”元崇双目眯缝冷冷笑道。
在元崇眼中,这些无脑夯货远没有集市中斗鸡有意思,因为就算是看两鸡相斗还尚有一丝悬念让人有看下去的欲望,而这些明知必死却依然飞蛾扑火的刺客却让元崇没有一丝一毫看下去的兴致。
将刺客的尸首随意丢弃在道路两旁后众人便向着长安城的方向继续行驶。
天上月明星稀,元青一行人驻足长安城走马道前。
一重甲骑兵出列后望着城墙之上大声喝道:“相国大人在此,尔等速开城门!”
城墙上的甲士定睛一望,见果然是元崇的辒辌车顿时便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急忙丢掉铁矛后此人连跑带跳的便下了城楼,着急忙慌打开城门后连滚带爬的跑到车前跪地叩首。
“城门校尉王栓叩见相国大人,大人千秋万代名寿无疆!”王栓一边说着,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
这城门校尉主要的任务便是负责这城门朝起夕闭,虽官居末等但平时却没少给人脸色。
一般到了夜晚,便是有三品大员的车驾行至门外,要不要开城门都得看他的心情。
所以就算是一些朝中大臣在城门前后这一亩三分地与他说话都得客客气气,但这个连当今天子都视作掌上玩物的元崇,显然不会将他这个屁大的小卒子放在眼中。
车驾驶过走马道,入城之后两侧守门甲士纷纷跪地齐声恭敬道:“拜见相国大人!”
望着这个自己从未踏足过的帝都,元青则是充满了好奇。
“老爹,我听佟煜叔说过,青州瑞王刘松时时刻刻都盯着长安城呢,你可得把它看好啦,莫要被他人夺去!”元青想起昔日佟煜说过的话急忙嘱咐道。
这长安城作为龙居之所自然而然被各路诸侯虎视眈眈,但面对元崇近六十万柔然大军却始终没有一人胆敢犯界。
但他们却时时刻刻都在等待机会,只要有人敢对长安城下手便会瞬间有无数人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而刘松作为皇室宗亲自然而然要拿出不许他人染指长安的架势。
每年初春之际,青州王刘松总会以演武为由,向长安方向投放大量兵马,但又顾忌元崇手握重兵,所以一直以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每次气势汹汹赶来,在临近长安城外拒马关的时候又草草退兵。
最开始的时候元崇还会命令拒马关守将派兵拦截,但每次见这刘松只是做些见不得人的小勾当便也不再理会。
不过对于元青有心过问一些国家大事元崇倒也满足。
毕竟这偌大的家业到最后还得让元青一肩挑之。
“将军,这刘松这些年来虽一直不敢彻底与将军撕破脸皮,但这青武卒每年借演武练兵之名进关一事却不可常以纵容,久此以往世人都会觉得咱们心善可欺呀!”佟煜搓捻着那一缕山羊胡子严肃的说道。
“天下诸侯都在死死的盯着这帝都长安,而咱家眼中看的却始终是这天下江山!”
“瑞王刘松也好,肃王刘琦也罢,咱家可从来没将这两个夯货放进过眼里,他刘松不是喜好演武练兵吗,即刻传我命令,让祟城守将何尚清领兵挺进青州境内,最后传令拒马关王普严领兵向前推进一百里,并设一新城,新城便以安定为名!”
听着两人再次谈论起军国大事元青一阵头疼,他对所谓王权之术没有半点兴趣,他只想一剑一马去看看这所谓的江湖。
去看看那元裴口中的剑仙秦可卿是否有以一柄长剑撼动青山的威势。
看看那武神莫玄机是不是有那闻人气机便可猜透对手招式的窥机辨法之术。
还要看看那盗圣楚无心是不是速之极尽,可凭一对肉足日行千里。
元崇仿佛看透了元青的心思,轻声问道:“阿青啊,你可知人与畜生的区别是什么吗?”
元青闻言一愣,疑惑的望着元崇,随后又不解的看了看佟煜。
佟煜望着元青“求知”的眼神急忙闭上眼睛,随后双手插袖仰头靠在车上,最后竟打起了呼噜。
见佟煜即便是装睡也不告诉自己答案,元青也是无奈的挠了挠头,最后元青绞尽脑汁想了足有盏茶的功夫才磕磕巴巴的回应道:“人会说话,会穿衣服,会花银子,畜生不会!”
对于涉世未深的元青来说,人与畜生的区别便仅此而已。
但元崇却是重重的摇了摇头。
“咱家十七岁参军,离家前你爷爷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元崇严肃的说道。
元青带着五分好奇五分疑惑的问道:“那爹是怎么说的?”
元崇没有说话而且望向了假装酣睡的佟煜,而佟煜仿佛是心有所感一般即刻起身说道:“畜生终归只是畜生,而人在有些时候却不是人!”
元崇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补充道:“你以为世人皆善,是因为你还没有遇见过所有人,畜生可能会通人性,但人一定有一颗畜生的心!”
对于元崇佟煜两人的大道理元青是一概不懂。
元崇也同样没奢望过元青能懂。
随后元崇便说了一句话,让元青顷刻间便激动不已。
“阿青,明日见过天子以后,你便去江湖上看看吧,有些事三言两语甚至千万无语也道不明,有些话你行千万里路之后亦会自知!”
元青猛然起身,望着不远处灯火阑珊的宏伟建筑元青激动的大喊道:“好哇!”
元青一行人却并未进宫,而是去了那距皇宫不过一里之地的太尉府。
这太尉府是昔日元崇入京之际刘恒所赐,府中有一占地三亩的虎刺梅花海,虎刺梅意为忠心,昔日刘恒常与元崇坐于花海之上谈论天下大事。
但后来恐怕这刘恒都没想过,这忠心耿耿为了自己之前甚至不惜生命跋涉万里前往边关引兵勤王的忠臣,却将自己囚禁宫中近二十年。
这二十年来刘恒的皇权被元崇一丝一缕的蚕食,到如今更是每天是否上朝都需要元崇同意。
而昔日那一至夏日便开满梅花群蝶飞舞的景象却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地枯萎的杂草。
元青之前却从未来过此地,只因为他这相国公子的名声过于树大招风。
这相国公子的名声一旦在江湖之中传出,那即刻便会有那蝗虫过境一般无尽的刺客涌来。
所以为了元青的安全着想,十余年来元崇严令禁止元青出覆盎城一步,除非是有元裴跟随。
但元裴又需时刻不离这个更遭人恨的元崇,所以元青出城的次数屈指可数。
下人为元崇佟煜两人点燃红木纹螭大案上的两盏铜灯,昏暗的灯光根本不足以照亮这偌大的堂屋。
两人对坐饮酒十余杯后,说完朝中琐事,论完天下布局以后之后又说到了元青出城一事。
“将军,如今局势动荡不安,此时让阿青游历江湖恐怕危机重重啊!”佟煜有些担忧的说道。
元崇却是满不在乎的微笑道:“呵呵,十里青天十里山,一株枯草兑丰年,轮到他还咱家的人情了!”
佟煜闻言疑惑的望着元崇那得意的面孔,许久之后才大笑道:“哈哈哈…这人情可拖了十多年了,将军可莫忘了讨些利息呀!”
“气之极尽,武道无双,这人情说到底咱家还有些舍不得,但儿子想出去走走,用了也值得!”元崇说着,眼中尽是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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