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自相府行至紫竹亭不过盏茶的功夫,但此刻的覆盎城前却已是人头攒动,杀气弥漫。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豹头环眼满面赤须的魁梧汉子立于一白衣白甲的抱刀小将身前面带冷意讥笑道:“小子,你可是相府之中那位两姓家奴!”
白衣小将闻言止步,目光阴冷似蝰蛇启目寒光冽冽喷涌而出。
这白衣小将正是元裴义子元琼是也。
望着出言挑衅的拦路汉子元琼未曾言语,只是左臂夹刀鞘,右手握刀柄,当即气机变化拔刀而出,寒芒冽冽而现。
“呛!”
一道清脆的收刀之声引得街道上众目相视,一双双眼睛望着已再成抱刀之势的元琼尽显茫然之色。
片刻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那魁梧汉子便悍然倒地,硕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元琼毫无感情的面孔,至死未曾瞑目,滚烫的鲜血也顺着汉子的脖颈之处狂然喷洒而出。
这一幕,直接让街道两边的黔首百姓被吓去了三魂七魄纷纷逃散。
元琼却如同置身事外一般抬脚迈过这汉子尚带余温的尸身,冰冷的目光则径直投向了城门处三个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慌乱的担夫。
“元琼在此,尔等意欲何为!”元琼望着三人冷言问道。
见三人面容古怪却笑而不语,元琼手握宝刀大拇指缓缓上移,宝刀出鞘三寸。
那提斧汉子看着颇为唬人,实力却不过在五品之初,这种实力胆敢在覆盎城前卖弄,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便是背后有人撑腰。
而元琼眼前的这三人,恐怕才是那真正的开头菜。
三人见元琼拔刀欲战,也是齐齐放下肩上扁担后当即抱拳言道。
“李权生”
“方志恒”
“许映秋”
元琼瞥了几人一眼,下一刻便察觉到人群之中的隐晦气机发生转变,元琼眉头微蹙当即拔刀而出,泰然回首望向了那慌忙入城的人群。
但显然已为时过晚,那几道气机稍瞬即逝,根本无法精准捕捉,但下一刻城门之中却传出一道响彻耳宇的厉喝之声。
随后只见数道浑身染血的尸身横飞出城,一道雪白身影随即显现于城前走马道之上,白衣白靴白银枪尽显风流。
而那三人见状却瞳孔一缩眉头紧皱,李权生一眼便认出了这白衣男子,下意识后退一步慌忙喊道:“元裴!”
而元裴却自始至终都未曾看三人一眼,因为以他的实力,江湖上少有能人可以引他侧目而观。
李权生三人显然不在此列,但百丈之外一道依稀可见模模糊糊的樵夫,却在其中。
樵夫皮肤黝黑,体型消瘦似干枯竹竿一般,仿佛清风拂来便会被吹走一般。
但这樵夫步伐却异常稳健,仔细一看,便可见这樵夫每次抬脚,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足有两指深的清晰脚印。
“塞北残阳照,清光热我心,晨间伐枯木,贩薪易酒钱,寻的百盏酒,唤的三两人,对窗同席坐,醉了一方归…!”樵夫挑着两垛干柴往城门而来,口中还朗声念叨着塞北游民的放羊曲。
元裴嘴角上扬蓦然一笑,隔着樵夫还有百丈之余,元裴便抱拳喊道:“杨老前辈,江湖险恶,您老还是退去吧!”
杨姓樵夫看似步伐缓慢,说话间却已行近百丈,此刻离元裴已不过十丈之距。
樵夫瞥了一眼元裴,泰然止步,浑浊的双目光彩闪动,将肩上干柴提下后放在地上,樵夫洒然大笑道。
“白丝遮首气势雄”
“志比鲲鹏上天穹”
“虽是年过古来稀”
“遥比盛时无不同”
元琼见状冷哼一声,当即提臂横刀气机攒动,双目无情且阴寒的瞥了一眼这大言不惭的迟暮老头,随后当即暴起。
老头满脸沟壑纵横,浑浊的双眼中却也有些许精气神,望着杀将而来的元琼,樵夫嘴角上扬。
元琼单刀刺来,这樵夫便以单手相对,电光火石之间,元琼一声大喝,丹田真气如洪流般涌入八脉,顷刻间又汇于一臂之间。
樵夫瞳孔收缩,望着愈发逼近的刀锋,悍然提臂单手成拳两指探出,樵夫体型消瘦,但体内真气却如海般有滔滔不绝之势。
只见其双足立定稳定身形,双目成丝如苍鹰窥兔般死死盯着那近在咫尺寒芒毕露的长刀。
就在刀尖距离自己脸颊不过半尺之距,樵夫悍然出手,两指乍现金芒又悄然散去。
元琼见此则是一阵失神,而这一瞬,便被这樵夫以区区两指,夹住了手中这柄削铁如泥的宝刀。
元琼与樵夫双目对视,望着樵夫似蝰蛇般阴冷渗人的目光,元琼身躯一震,下意识欲抽刀退去。
但这一刻,元琼却仿佛面对一座青山一般,无论如何用力,宝刀都无法抽出一分一毫,只是被这身前樵夫用两指死死夹住。
“及冠小子,便已功晋大境,成就宗师,害你一命,实在是武林之憾呀!”樵夫口中一阵感慨,却无收手之意,不过却隐去了那一阵杀意。
樵夫弹指折断元琼手中宝刀后,手握刀尖,拇指上移留出三寸白芒后径直刺入元琼心口。
望着元琼鲜血喷涌,悍然倒地,元裴一言未发,只是目光阴冷向前一步,提起那杆长枪后冷声喝道:“相府元裴,讨教了!”
樵夫见状蓦然一笑,双手探出自两堆木柴中抽出两柄寒芒毕露的长剑后朗声言道:“千机无量谷,天山洗剑池,剑魁杨元丰领教了!”
元裴横臂横枪一步跨出,气机瞬息变化,十方真气呼啸而来,一时战意攀升到了极点。
显然这个看似其貌不扬的樵夫,并没有外表这般不堪,即使是号称当世枪仙的元裴,也不敢轻敌。
“杨老前辈,元某给足了你面子,莫说你一个天山洗剑池的护法剑魁,就算是江湖中的十大高手加上六魁六圣,八方俊侠,四门七教,一山一海的所有人,在这覆盎城前也不过是青石入海难起波纹!”
杨元丰却是无所谓的淡然一笑,横臂且横剑,望着身前这位当世枪仙豪无惧意,只是洒然大笑道:“哈哈哈…杨某已是老朽了,常言道落叶需归根,但细细一想,何处黄土不属天下,既如此那天下何处不是根!”
话音刚落,杨元丰一步跨出,真气激荡尘土飞扬,双剑之上剑意显现无形化有形。
元裴亦是挥舞手中长枪,杀将而去…
紫竹亭旁,元青喘着气爬在辒辌车的车顶之上,被莫老头这一通收拾实在是让他没了继续挣扎的气力。
而莫老头则是意犹未尽的望着元青这瘦小的身板。
“你这娃儿真是不行啊,老夫像是这个年纪…咳咳!”莫老头说着此也猛然想起自己在这个年纪还不知道蹲在那个山洞中看书呢,所以也是当即住口不再继续往下说。
而元青却一下来了兴致,他急忙翻身而起,望着长相颇为不堪毫无武神风范的莫老头问道:“咋了咋了,你在我这个年龄怎么样?”
莫老头作势便要再打,但听见远方传来的风吹草动也是缓缓停手,最后玩味的望着元青坏笑道:“不怎么样,但好歹没刚出家门便碰上刺客,哈哈哈…”
莫老头的声音不小,重甲骑兵领头的那一位听的是一清二楚,急忙拔出腰间长剑吩咐道:“全军戒备!”
不得不说这一支重甲骑兵是训练有素,这领头汉子话音刚落,两队并肩的骑兵阵营便直接分开。
一队自马鞍让摘下铁盾横行胸前,背对辒辌车,将四周团团围住,顷刻间形成一座堡垒。
另一队则是从后背矛囊中抽出短矛躬身蓄力以做投掷之势。
莫老头双目眯缝耳朵微微颤动,片刻之后莫老头睁眼笑道:“都是些熟面孔!”
莫老头说着便缓缓起身,一对浑浊的眸子望向不远处沙沙作响的紫竹林。
元青顺着莫老头的视线看去,只见六道人影并肩缓缓走出紫竹林,随后齐齐欠身抱拳异口同声喊道:“我等见过莫老前辈!”
六人先是以晚辈之礼拜见过莫老头,随后才将目光齐齐投向了元青。
这六人皆是面戴白瓷面罩,不见面容,但元青却知道这几人一定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要不然莫老头也不会说这是熟面孔。
“莫老爷子,这几人都是谁啊,你给我说说呗!”
看着元青希冀的眼神,莫老头摆了摆手笑骂道:“臭小子,老头子若说出他们几人的名讳,到时候你给你那贼老子告状,他还不得谋了这几位壮士的性命吗?”
元青则有些着急了,指着那六人说道:“老爷子,他们可是来杀我的!”
莫老头洒然一笑,伸手挠了挠有些瘙痒的脚心后才应道:“你怕啥,老夫这不在这呢吗!”
六人闻言则是一愣,虽头戴面罩,但愁闷的情绪却不难看出。
“莫老前辈,可知此子何人?”为首的一蓝带束发身材高挑的男子躬身问道。
莫老头微微一笑,一把抽出元青腰间的那柄也门腰刀,望着手中古朴的短刀,莫老头微微皱眉似察觉到了三分异样。
抬头瞥了一眼面带焦灼之色的元青,莫老头嘴里上扬也未曾言语。
转身望着对面河畔六道身影,莫老头微笑道:“老夫一生不喜欺人,今以短刀对长剑,你们出手吧!”
六人闻言,却面面相觑颇为为难,这莫老头虽已有多年不在江湖上留下音讯,但关于他的传闻却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莫老头修为出化入神,早已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有说他气血衰退不复当年。
但无论何时哪怕这老头真有一天深埋黄土了,也定然不会有人轻视了他,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位磨刀五十载一朝名满江湖的老头,足矣让江湖上九成九的所谓高手,尽数低眉叹服。
今日就算是他们六人联手,又当真胜的了这个昔日武神莫玄机吗?
六人心中没底,但此刻显然已是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了,若此刻让六人就此退下,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莫前辈,晚辈实在无意与您…”
那为首的负剑男子话还没说完便被莫老头挥手打断。
望着六人莫老头一声冷笑,随即训斥道:“你们几个言语太多,如此矫揉造作可知丢的是尔等堂上尊师之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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