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府说是府邸却足以与城池相媲美,足有七丈之高的城墙比起帝都长安也仅仅是低了九尺而已,所以也就有了第二个名字,那便是覆盎城。
覆盎城坐山而立,居天地之险处,城墙筑以青石,面嵌厚过两指的青铜板,可防箭矢铁木,巨石强弩。
城中屯兵五十万,粮草千万石,加上百里外长安城中足足十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御林军,让这座覆盎城成为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军事堡垒。
元崇曾酒后放言道:“凭此雄城,咱家进可称霸中原,退亦可于此毕老!”
而元青对于自己老爹的酒后豪言却不置可否,因为在元青看来,如今的天下便已是极好,没必要非得身登九五位,权势与天齐。
相比于元崇久思而不得的天下江山,元青反而更喜欢江山上的一处溪流,江山上的一株花草,以及那让元青神往的江湖。
而真正的相国府却算不得恢宏,就坐落在覆盎城的东边,高过城墙十二尺,与百里之外的那座长安遥相呼应。
府中有一座抬鼎阁,阁中无一物,阁上鼎九尊,九鼎之中有青石若筑小江山一座。
这座抬鼎阁所立时间不过三年,有一力抬九鼎,一人动江山的深意,乃是元崇逼迫一位道教老神仙舍命卜出的极佳风水处。
元崇的庭院居抬鼎阁之后,占地近十亩之多,地面清一色汉白玉地砖,一尊足有十米之高的青铜麒麟像坐落在院中镇压着一方气运。
堂屋之中一尊黄花梨雕龙凤呈祥大案前有一张紫檀水波云龙宝座。
大案之上一柄阴刻九龙围天的尚方宝剑已是蒙尘。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挂着一个赤金青地大匾,匾上四个烫金大字“功盖千秋”!
这四个字出自当朝书法大家齐颂元的笔下,笔法刚正不阿,连笔之处都尽显刚毅。
不过元青却总笑元崇是知道自己罪孽太过深重所以求了这四个字想让自己能心安理得。
对此元崇却也从未辩解过。
匾下悬挂一副张牙舞爪的墨龙大画,墨龙栩栩如生颇有一股出画入天的意境。
打更侍从手握赤金鼓槌清了清嗓子,踮脚望了望窗外日晷后轻击面前金锣三下,随后尖声喊道:“未时到!”
打更人的一声喊,将昏昏欲睡的元青从梦中拉回了现实。
似是注意到了元崇严肃的目光,元青也是一愣,揉了揉那双迷离的双眸后,才急忙说道:“儿臣附议”。
元崇双目成丝,审视的瞥了元青一眼后嘴角微微上扬笑问道:“阿青所附何议?”
元崇说着便泰然落座,望着面前这座小山元青尴尬的挠了挠头,刚才他身躯在此,却早已神游太虚而去,对于元崇等人所议政事,元青是一概不知,又谈何附议之说。
元崇身前两行十六张楠木交椅上有九张都坐了人。
其余七张上虽无人,却有七尊牌位置于上方。
这十六张交椅上原本有十六人,其中八人是最早跟随元崇进京的八位百夫长如今还剩四人,五人是打小便与元崇关系匪浅的五位兄弟,如今也只剩了三人。
其余三人一位是谋士佟煜,一位是元裴,最后一位则是逝去多年的元宗,也就是元崇的父亲,元青的爷爷。
不过如今又添了第十七张交椅,而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正是前一刻还昏昏欲睡的元青。
如今元崇以年过半百,显然是有了让元青接手这偌大家业的打算。
但元青却始终对这治理江山没有兴趣,对此元崇也是又气又无奈,毕竟这终归是自己的独子。
“阿青,如今刘恒虽手无实权但宫中愿意为他卖命的人却仍然大有人在,你说咱家该如何清除异己呀!”元崇双目眯缝望着一脸茫然的元青再次重复了这个问题。
而被打更人突然吓醒的元青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望着十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元青也是尴尬的低下了头。
元崇见状再次起身,脸上横肉颤颤巍巍,走到元青身前伸手便作势要打,但迟疑了片刻终于是有些不忍心的放下了那大如蒲扇的手掌。
元青见状也是松了一口长气,庆幸自己老爹幸亏就自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若是再来个元赤元橙元黄元绿,那自己十有八九就被强塞个几万两银子然后逐出相府了。
“佟煜,可有良策?”元崇无奈的说着,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右手边交椅上的一位中年男子,男子紫带束发身着阔袖蓝衫颇有一股书生意气。
这位便是跟随元崇足足三十余年的谋士佟煜,佟煜自幼熟读兵书精通纵横捭阖与阴阳星卜之术被满朝文武誉为知天明地之旷世奇人。
对于佟煜这个叔伯元青也是异常佩服,昔日元崇入京,夜盗兵符边关引军都是这佟煜的计策,甚至后来柔然并西凉,引兵入京等等也皆是佟煜率先提出的。可以说当今元崇能执天下牛耳佟煜当居首功。
望着头上已有些许银丝的佟煜元青讪讪一笑,唤来丫鬟接过丫鬟手中的铜壶给佟煜茶杯中倒满水后元青才有些委屈的说道:“煜叔你可得想个好法子,要不然我爹今天断然不会让我好过!”
众人闻言皆是大笑不止,元崇脸上的阴沉也是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宠爱。
元青的母亲是元崇幼年的一位青梅竹马,元崇官至太尉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与元青的母亲青莺结发为妻。
但世事无常,青莺在诞下元青的时候难产而死,所以为了纪念元青的母亲,元崇将原本打算取名元睿的孩子改名为元青。
元崇更是将原本要给予他们母子两人的爱全部集中在了元青身上。
虽然后来元崇纳了两房小妾,但所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那等情感恐怕在这些小妾身上一辈子也不会感受到。
佟煜望着还稍显稚嫩的元青也是宠溺的抚了抚他柔软的头发。
“其实此事也不难,明日可让阿青进宫,以阿青年幼爱玩为由让陛下与阿青牵钩拔河,届时便让文武百官自选阵营,这样一来,心向陛下之人自然而然会与陛下同牵一绳!”佟煜喝了一口浓茶轻声说道。
元崇闻言双眼眯缝成线却难以掩饰双眸之中的杀意。
“佟煜好计,凡与刘恒同牵一绳,那便是与他同心之辈,届时咱家就该抄家的抄家,该杀的杀!”元崇阴冷的笑道。
显然对于佟煜的计谋他十分认可,等杀光那些异心大臣他便有机会再上一步,即人皇之大统。
元青却有些不太情愿,对于那个所谓世人梦寐以求的皇宫他实在是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当然也有很大的一点原因是自己这老爹夺了当今天子的大权,所以元青不愿意去面对那位如今有些名不副实的九五之尊。
元崇坐在云龙宝座上再次沉思了片刻后才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还有那些成天到晚想着刺杀咱家的刺客,咱家要杀鸡儆猴,那思阳山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咱家要灭它!”
元崇话音刚落,一个虎背熊腰剃发结辫的汉子便猛然起身应道:“末将愿领兵前往,平夷乱诛叛党!”
这汉子名为樊铁山,是昔日跟随元崇的八位百夫长之一,一手投矛掷戟的本领可于三百步内任取敌将首级,也是如今相府十万轻甲骑兵的骑兵都尉。
而这十万轻甲骑兵因精通左右相辅的拐子阵,所以又被世人称为拐子马,而樊铁山也因此得了一个樊拐子的称呼。
元青则远没有樊铁山积极,而且还无精打采的开始抱怨着元崇为什么非得让他进宫与皇上拔河。
不过对于政治上的事从来都是元崇说一不二,元青即便是反对也只能乖乖就范。
“崇天盟怎么样了?”元崇闭目轻声问道。
这崇天盟是在佟煜的提议下建立的神秘组织,对外传扬的是崇尚天道,清除国贼,重整朝纲,但其实这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黑店”。
凡是有人为了刺杀元崇入了这崇天盟便会被秘密处决。
这张拓便是刚刚入了崇天盟的所谓义士,结果却落了个自身惨死牵连乡里的结果。
想起张拓为扬名立万不辞千里来送死的场面元青也是为他感到不值,不过同时也对这擅耍长枪的元裴有了很大的兴趣。
多年以前元青便听元裴讲过些江湖的趣事,从元裴口中元青知道这江湖上有大侠总是会背着一把宝剑在天下各地来往,他们会杀富济贫,会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会拔刀相助,还有让无数江湖人士拱手称赞的十大高手,对于这个从小到大连覆盎城都没出过几次的孩子,江湖在他眼中是那么神秘,那么让人向往。
他记得有一次他问元裴是不是江湖中最厉害的人,元裴却摇了摇头说道:“江湖中没有最厉害的人,但这天下最厉害的人便是相国大人!”
对于这个走两步路都要大口喘息的胖子老爹,元青显然是不会相信他是这天下最厉害的人。
在他眼中只有元裴这种能飞檐走壁会耍棍棒刀枪的人才能被称为高手。
第二日清晨,朝阳缓缓升起驱散了昨夜的阴寒气,洒落在元青还有些睡意朦胧的脸上。
元青刚刚睡醒伸了个懒腰,便有十余名下人陆陆续续进屋,伺候完元青洗漱后又有两人为元青穿上苏绣长衫披上白狐裘,最后给元青束起头发戴上紫金冠,腰间挂上白玉环后才算收拾妥当。
将一柄从来没有出过鞘的也门腰刀象征性的别在腰间,元青新的一天也就从这一刻开始了。
出了门,便看见一架巨大的辒辌车已经早早停在了门口。
长相猥琐的年轻下人急忙下跪让元青踩着自己的后背上了车以后,下人才赶忙去驾马启程。
辒辌车后,元裴白衣银甲腰佩宝剑紧跟辒辌车。
元裴身旁一面容刚毅的青年男子背着元裴那根长枪,半步不离元裴左右,后方则又有百名校刀手骑马相随。
众人一路行驶在街道上,两旁百姓纷纷跪地一个也不敢抬头。
一路出了覆盎城,透过辒辌车的木窗只见樊铁山身披轻甲手提一柄长有五尺宽有一尺的玄铁大悍刀,坐于一匹乌骓黑马之上。
望着身前齐齐列队的轻甲骑兵,樊铁山手举大悍刀厉声喝道:“相国大人有令,思阳山乱党横行,目无王法,藐视皇位,故自南始暮河北止栾山,东始浦泽西止隐云,思阳山八方之地方圆九里之所,不论男女老少猪狗牛羊一律杀而焚之,五日之内,思阳山需尽化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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