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王瞎子嘴里又喷出了液体,不过这次不再是茶水,而是血!
殷红的鲜血铺满在地,触目惊心的红,一下子,他的气场就弱下来了。
那几个鬼根本用不着再转身,脑袋挂在后背上,朝相反的地方踢着步子,一点点靠近。
王瞎子自从吐了一口血,就一直缩在地上喘息,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倒退”,吓得快要尿裤子,用手紧紧抓着床沿,把身子缩成一团。
我很想叫,可惊恐到了极致,根本发不出来任何声音,一张嘴,就被灌了满口的阴风,喉咙里犹如卡着冰坨子,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
所幸就在这个时候,王瞎子暴喊一声,又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事先用红绳穿好的铜钱,甩了甩胳膊,一大串铜钱突然就被固定住了,成了一把尺长铜钱剑。
“看剑!”
他大喊着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喷了一口阳血在剑上。
那些血突然就融进了剑里,很快,又开始发出了一点微光。
我努力眨了眨眼,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那把铜钱剑上,真的就绽放出了一团很刺眼的红光,在王瞎子手里微微颤动着。
王瞎子好像掌握不住铜钱里的力量,整条胳膊都跟随着铜钱剑颤动的频率而抖动起来,我听见他叹了口气,深深看我一眼,不胜唏嘘,“十八年了,还是到了这一步,该来的躲不掉,这就是咱爷俩的命啊!”
这是我头一次听见王瞎子称呼我们为爷俩,在我的记忆中,他总是很忌惮说这种话。
我隐隐察觉到有点不对,却总也想不明白,也顾不上去问他,因为王瞎子已经和那几头厉鬼交上了手。
拿着铜钱剑的王瞎子,气势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他脚下踩着看似凌乱、却很有规律的步伐,每一步踩出去,总能提前堵住那些鬼魂的行动,然后铜钱剑上面红光摇曳,犹如烧红的烙铁,打在那些鬼魂身上。
那几个鬼好似很怕铜钱上的红光,每次被王瞎子打中,都会发出惨嚎,伤口开始冒烟,身影一点点变淡。
一开始,他们凭借数量的优势,还能把王瞎子逼得很狼狈,可渐渐的,局面被他一点点掰回来,最后,几乎是追着刚子他们在打了。
那几头鬼明明凶得很,却被王瞎子抽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王瞎子快要赢了,因为刚子他们身上已经变得越来越暗淡,估计再多挨几下,全都会散成烟雾。
不想这念头刚起,立马就被赤果果的现实击溃。
刚子他们的确不是王瞎子的对手,可双方打着打着,屋子里居然又多了一个“人”。
这是个穿着大红衣服的女人,身影很飘忽,脸上罩着一层青色的光,很朦胧,看不清长相,靠在门框边缘,冷冷地注视着屋子里的一切。
这个……就是被刚子一家害死的女鬼吗?
我额头上冷汗兢兢的,突然看见女鬼将胳膊一扬,袖口中喷进去了几道光,一下子,刚子他们就不见了,只剩下喘着粗气的王瞎子,手里拿着铜钱剑,和那女鬼对峙。
说是对峙,其实并不准确,因为我突然发觉自己根本动不了,王瞎子离她这么近,估计也一样。
女鬼口中“嘤嘤嘤”说着什么,像哭诉,却饱含数不清的恶毒,她轻轻摊开了手掌,冲我微微勾了勾手指,我身体久而开始不受控制,自动迈开双腿,朝她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我明明很清醒,却丝毫控制不了自己,想叫,也叫不出来,走到女鬼跟前,与王瞎子并排站在一起,她长着血腥长指甲的手掌一压,我和王瞎子就一起跪在了地上。
糟糕!
我心里一沉,连王瞎子都被制住了,哪还有脱困的机会?
我开始不受控制地说胡话,对女鬼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一种阴沉的力量控制住了我,让我磕头,扇自己的耳光,奇怪的是,我明明痛得要死,可脸上却阴阴地笑着,痴痴傻傻地张开嘴巴,往外留着口水。
这些事,我都知道,但我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停下来。
几分钟之后,我又自动平躺在了地上,然后,满脸狰狞的王瞎子颤抖着站了起来,将铜钱剑朝下抓举着,两条腿跨在我身体的两侧,口中狞笑着,用疯狂的眼神看着我。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么毒辣的目光,他的眼神锐利得就像匕首,隔着身上的衣服,在数我的肋骨。
我绝望了,看着王瞎子那张青狞的脸,喉咙里传出“嗬嗬”的喘气声,然而对方却置若罔闻,将手指头搭在了左胸看,一根根数着肋骨,嘴巴里痴痴地念着,一、二、三……在这里,在这里!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用手指头敲着我心房的位置,兴奋得直喘,然后,他用两只手同时举起了铜钱剑,瞄准我心脏的方向。
这把剑,并不锋利,可按照王瞎子平时替人打桩破瓦的力气,他肯定能把我刺得对穿。
这时候的我,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唯一想的就是,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会死在王瞎子的手里。
当他开始发力,狠狠将剑柄下压的时候,那块挂在我胸前的玉石却突然放亮,一股暖流席卷了我的全身,我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股狠劲,冲破施加我身上的力量封锁,发出嘶哑的哀嚎,
干爹!
铜钱剑停留在了距离我心房只有半寸的位置上,王瞎子浑身一激灵,突然把剑锋一转,狠狠地捅进了女鬼的小腹。
啊……
一声尖锐的长鸣划破夜空,宛如有人在我耳边嚼着玻璃,震得我眼前一黑,脑子里有千万只铜铃儿在响。
“陈凡,快跑!”
王瞎子大喊一声,将铜钱剑拔出来,然后我就看到,那剑身上的红光消失不见,竟然被一股漆黑如墨的气息腐蚀,一块块散落在地上。
他毫不犹豫地抛掉铜钱剑,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急促说道,“快跑,带着我给你的玉,去县里找王长贵,他家在柳河巷……跑!”
话未说完,王瞎子就狠狠推了我一把,他的力道很猛,一下子就将我推出了门外,女鬼捂着小腹,想冲出来,被他伸手一抄,狠狠挂住了大腿。
“兔崽子,走哇!别担心我,我有三清神光护体,七天内,死不了!”
王瞎子死死拽着女鬼,连额头上的青筋都迸了出来,从牙缝里挤出这段话,随即徒然发力,将女鬼狠狠摔进了屋。
然后,他盘坐起了双腿,用身体挡住了大门的方向,女鬼想绕过他冲出来,却好似撞上了一股看不见的气墙,被猛地弹了回去。
王瞎子口中吟唱起了一段咒语,大门就猛然合上了,然而却并没有闭紧,因为有两只红色的手掌,从门缝里伸出来,抓着门板,想要将大门重新拉开。
我听到女鬼在疯狂的嘶吼,还有王瞎子口中古怪的唱腔,屋子里的阴风咆哮,好几道鬼影闪烁,仿佛隔着一重门,就是地狱。
大门被一点点掰开,女鬼狰狞的头颅眼看着就要从门缝里挤出来,突然从房梁上掉下一张黄符纸,飘飘荡荡地摇曳在空中,十分精准地贴在门缝上。
砰!
大门猛然关闭,女鬼像触电一样把双手缩了回去,只留下那张黄符纸,孤零零地贴在门上。
隔着门,我听到了一长窜愤怒的鬼嚎,不断有撞门的声音传来,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彻底平复。
然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我,以及伫立在眼前的那幢鬼屋。
我哭了,簌簌的泪水从眼眶里大滴大滴地往外掉,很想把门拉开,将里面的王瞎子救出来。
可理智却告诉我决不能这样做,王瞎子舍身救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把女鬼锁在了屋子里,我一打开,就前功尽弃了。
到时候非但我要死,王瞎子要死,说定整个村的人都没活路,没人可以确定,那只被激怒的女鬼到底会干出什么事来。
“干爹,你等着,我一定会叫人来救你!”
我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对着孤零零的大门,不断磕着响头。
我抹掉眼泪,站了起来,手心里紧紧攥着那块玉,大步往门外走。
七天,王瞎子告诉我,他还能撑七天!
我不认识什么王长贵,这辈子也很少去县城,可我却知道,这是老天爷留给我的最后机会。
为了防止村里会有不懂事的小孩撞门,我走出了院子,将栅栏外的大铁门也锁死,然后抱了三块长条的石头,竖直朝天,狠狠凿在了门口。
这表示家里有“门丧”,谢绝外人进门,谁要是破了忌讳,被邪物冲体,算他自个倒霉。
我们这穷乡僻壤,每家每户都很迷信,遗传了许多老祖宗的忌讳,一些规矩,连小孩也懂,不懂的,被爹妈痛揍个几回,就懂了。
将石头立好之后,我朝天拜了拜,期望老天爷能够保佑我干爹逢凶化吉,撑到我回来。
男儿有泪,绝不轻挥,我将泪水抹掉,毅然决然地走出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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