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的寒意一日比一日重。
陶澜清刚刚喝过早茶,手中正握着一卷书,在微凉的晨光中读得细致。
静静地看了一个时辰,翠玉匆匆忙忙自院外跑了进来。
她心中有数,放下手中的书,淡道:“大清早的急急忙忙做什么?”
翠玉一路小跑过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道:“小姐,我听闻今日二皇子要来!”
翠玉抱着一腔激动的心情跑过来,见这么重要的消息,陶澜清只是这么云淡风轻的一个语气词,一下子便急了,“小姐怎么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陶澜清拿了一个空杯子,替她倒了一杯茶水,道:“喝口水先,也不知你在急什么。”
翠玉急忙接了过来,上好的茶叶泡的茶,被她当凉白开一般几口喝了下去,陶澜清皱着眉摇了摇头,淡道:“为何要放在心上?”
翠玉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道:“二皇子来国师府拜访,这是多大的事啊,小姐怎么如此淡然?小姐不放在心上,西苑那位可是殷勤得很!”
陶澜清哦了一声,语气微微上调,疑惑道:“她又怎么了?”
这几日醉心于书中,她几乎要忘了陶纯碧的存在。如今提起来,她才发现陶纯碧竟是安分了好几日。
翠玉道:“方才我路过西苑,西苑的门敞着,正见到那柳儿抱着一堆衣服首饰进门去,见了我,那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如此张扬,不是因为二皇子要来府中又是因为什么!”
这倒是陶澜清没有料到的。她这一世开始得匆忙,倒是没有好好想过,陶纯碧究竟是何时与韩天泽认识的。翠玉这么一提,她心中陡然敞亮了,莫不是早在当年,韩天泽初入国师府,两人便已相识了?
要知道,陶纯碧自入了府中,为了给人留下乖巧柔弱的印象,素来是低调行事的。翠玉撞见柳儿如此张扬行事,怕是真的如同翠玉所说,想从韩天泽这里入手了。
她将手中书卷翻了一页,施施然道:“如此,我可要好好看戏。”
翠玉见自家小姐这般不争气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还想说些什么,被陶澜清吩咐着去前面打探情况了。
日光渐渐变得充沛。陶澜清转去廊下躺椅上坐着,有日光倾洒到身周,全身都暖洋洋的。茶香萦绕,让人舒服得昏昏欲睡。
躺椅摇曳了好一会。或许是因为温度适宜,躺椅上的人不知何时闭上了眼,气息慢慢均匀,在这渐盛的日光中沉入了梦乡。
无论陶澜清承认与否,昨日见到那拜帖,对她而言仍是有触动。
毕竟,前世直到死前几日,她都一直以为,韩天泽会是她一世的良人。
夜里辗转反侧,前世虽不长,却也留了不少回忆。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她与韩天泽共同经历的事。
她年少与韩天泽相恋,不问前程地跟着他,夺取权力,排除异己,将朝中大臣收归己用。所有计谋都用尽,先帝却不肯将皇位传给这个二子。
彼时陶澜清爱韩天泽到了骨子里,不顾父亲的警告,背负着不孝的罪名,毅然离了家,全力帮着韩天泽,策划了那一场逼宫。
最终,皇位被韩天泽收入囊中,但仅仅是韩天泽一句话,她却一朝负上了不忠不孝不义的骂名。
韩天泽亲手将她从天堂拉到了地狱,甚至默许陶纯碧肆意妄为,直到将她逼入绝境。
黑暗中的辗转反侧,那噩梦一般的割脸之刑不断在眼前浮现。
陶澜清是怕的。
怕即便重活了一世,到头来却不过是命运与她开的玩笑。
可她无可奈何。即便与命数相争,也势必要搏这一回。
躺椅终于停下,陶澜清做了一个梦。
那梦境似曾相识,只是此时,一切场景成了静止。
她着一身白衣,独自穿行在一众着铠甲的将士之中。正是因为场景静止,她得以看清了每个人面上的神情。
激昂的,亢奋的,每个人手中都举着武器,他们的脸上有着千般神情,却唯独看不到恐惧。
就仿佛,他们即将奔赴的,是一个必胜的结局。在这结局到来之前,无论死伤多少,都是值得。
陶澜清面无表情地自人群之中穿行而过,最终停在一个人面前。
那人的盔甲与旁人不同,独自骑着高头大马,行在队伍的最前头。他手中举着一柄宝剑,剑锋锐利,有着令人胆寒的威力。陶澜清心中生出些疑惑,绕到了前面,想要看清那人的脸。
隐隐约约之中,她知道这是前世死前所见的场景。但那时她看得不甚分明,只是依稀知道了个大概。如今的一切,更像是将那场景细致化,细致到,她能看清所有人的神情。
四目相对,她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剑眉、高鼻,脸上虽有血污,却遮不住那双眼中熠熠的神采。
这分明是她从未见过的人,但是莫名的,她却觉得似曾相识。
这眉眼轮廓,明明是陌生的,却总觉得熟悉。
她正待上前再看个仔细,身周忽然一阵晃荡。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小姐,小姐?”
陶澜清睁开了眼,翠玉弯着腰站在她面前,面上有些担忧。
“小姐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陶澜清坐起身,这才发现书册早已落到了地上,而她却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方才那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得,仿佛冥冥之中想要让她看清什么。她虽心有疑惑,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默默拾起了书册,道:“怎么了?”
翠玉道:“二皇子此时正在花园中休息呢,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陶澜清神色已经恢复如常,起身轻抚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道:“自然要去。”
陶府的花园很大,其间栽种了各个季节的花草树木。虽值深秋,花园中却也不显萧瑟。园中有一方亭子,临湖而建,因这日天气晴好,很适宜看风景。
陶澜清到的时候,韩天泽与一个男子坐在亭中赏景。陶澜清隐在一座假山后远远望过去,那人,她是认得的,当朝丞相的儿子,贺永。
韩天泽与贺永自小交好,因此前世,很顺利就得到了丞相的支持。
如此说来,今世若是要颠覆这命运,此人也是一个关键。陶澜清皱着眉思忖,冷不丁被翠玉拽了拽袖子,“小姐你看,果然!”
陶澜清顺着翠玉的手看过去,花园的另一处小径上,陶纯碧正姿态优雅地朝亭子走过去,面目含笑,远远地看过去,颇有几分大家闺秀之态。
陶澜清嘴角牵起一抹冷笑,冷眼看着她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娇羞与大方,与平日的乖巧柔顺全然不同。不免在心中暗道,前世自己究竟是有多迟钝,竟没发现自己这个妹妹,有如此精湛的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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