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雨,清早起来时,便见满园凋落的银杏叶。
所幸前几日阳光正好时翠玉已提前将冬衣拿出来晒了。
听见陶澜清房中有了动静,翠玉便轻轻敲了敲门,道:“小姐,你起了吗?”
“进来吧。”
翠玉端着热水进来,将盆放了,便开了一旁的柜子,拿出几件厚些的衣裳道:“小姐,今日穿哪套?”
陶澜清随意指了一件,披了件衣服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开了一条缝,便有冷风灌进来,冻得她一个激灵。
翠玉忙关了窗,道:“小姐仔细冻着,昨夜下了一场雨,一夜之间冷了好多!”
陶澜清点点头,换了衣服,又吃了早饭,心中却始终有些不对劲。
她能预见未来的本事有限,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些模糊的感觉。但自小,一旦她觉得有不详的预感,便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及至翠玉将碗筷全收了,她脑中忽然浮现出昨日陶纯碧来此时的样子。
昨日便已有些冷,陶纯碧却穿得甚是单薄。
她眉头一皱,这府中怕是要不太平了。
“翠玉,收拾几件衣服出来。”
翠玉正忙着收拾,闻言疑惑地抬头道:“什么?”
“收拾几件厚些的衣裳出来,我们去西苑。”
雨后竟是个好天气。
日头越升越高,除了一地湿意。陶澜清与翠玉沿着雕花长廊往西苑走,刚走到西苑门口,便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刘管家。
刘管家眼睛一亮,对陶澜清使了个眼色,陶澜清往里头瞟了一眼,走到他身旁,轻声问道:“刘管家,怎么了?”
刘管家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自小便对她关怀有加。他走得近些,低声道:“二小姐昨夜受了风寒,老爷与大夫在里面,小姐一会仔细着些。”
陶澜清感激地点点头,随刘管家进了门。
一群人全围在陶纯碧房间里,陶澜清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一个声音带着哭腔,在可怜巴巴地控诉。
陶澜清眯起了眼。
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房间里背对着她跪着的人。
正是陶纯碧房中的丫鬟,柳儿。
这个柳儿,她印象不深,只记得时时跟在陶纯碧身侧,很是忠心。
“老爷,二小姐入府不过两日,自然是没有准备过多衣服的,府中又无人准备,老爷您看,这被子还是夏日用的,也怪不得二小姐会受了风寒。二小姐自来了这府中,便受了不少委屈,二小姐在这府中,便只有老爷这一个亲人了,若是……”
“咳、咳……柳儿,胡说些什么,大夫还在,让人看了笑话。”
陶澜清一脚跨进房门,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也没个轻重。你说纯碧只有爹爹这一个亲人,又将我与娘亲置于何地?”
那柳儿万万没有想到陶澜清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吓得一个激灵,脸色也白了几分。
陶澜清没有管她,对陶铮道:“爹爹,我见这天气突然冷了下来,一时来不及置办冬衣,方才急急忙忙取了几件自己的衣服给妹妹送过来,这是怎么了?”
那大夫已诊完了脉,见陶澜清问及,便道:“二小姐受了些风寒,这几日需注意保暖,再服些药,好好将养几日。”
陶澜清上前,探手摸了摸陶纯碧的额头,触手滚烫,立刻道:“怎么这么烫?都怪我,早些想到就好了,也免了妹妹受这番罪。大夫,劳烦您多费心,多开几服药,可别留下什么病根才好。”
那大夫连忙点头应了,陶澜清又询问了些注意事项,这才由着刘管家送走了大夫。她一言一行之间皆是大家风范,床上的陶纯碧眼中更添了几分愤恨。
送走了大夫,陶澜清走到床边,看了看她所盖的被子,向陶铮告罪道:“都是女儿不好,没能考虑周全。你叫什么名字?”
突然被问及,柳儿吃了一惊,不知她要说些什么,柳儿惊疑不定地答道:“奴婢……奴婢柳儿。”
陶澜清淡道:“爹爹,妹妹初来府中,一切都还不甚熟悉,需寻一个妥帖的人侍奉。这丫头,整日在这院中,却连这些事都不知安置,依我看,还是换一个的好。”
三言两语之间,已将事情的矛头调转了方向。看着陶铮沉着一张脸看过来,柳儿脸都白了。忙低头道:“是柳儿疏忽了,老爷恕罪,大小姐恕罪!可是柳儿也是没有办法,昨日、昨日……柳儿不敢说!”
陶铮眼一瞪,道:“遮遮掩掩的做什么,有什么话就说!”
柳儿看了陶纯碧一眼,得了她一个眼色,随即躲躲闪闪地看向陶澜清,硬着头皮一般低头道:“昨日二小姐亲手做了些点心去大小姐房中,却、却被赶了出来。奴婢不过是个下人,自然不敢说些什么……”
“住口,柳儿!”
陶纯碧虚弱地坐起身子,坐到一半,又因无力躺了回去。她咳了几声,对陶铮道:“爹爹切莫听这丫头胡言乱语,她许是见我病了,心中慌张,语无伦次了。”
陶铮面色有些不好看,将陶纯碧按了回去,又替她掖好了被角,这才转向陶澜清,问道:“清儿,怎么回事?”
陶澜清看着陶铮的面色,他既肯放柔了语气向自己求证,那如今的情势下,自然还是自己占着优势。
她稍稍宽了心,满脸歉意道:“昨日妹妹确是送了些点心过来。但那是桂花糕。”
陶铮从来宠爱她,自然知道她不喜桂花糕。闻言脸色稍霁,道:“这倒是碧儿好心办了坏事了。”
陶澜清接着道:“妹妹一番好心,我感念于心。只是当时娘亲还等着我一同吃饭,我急着赶过去,便让妹妹先回去了。爹爹知道的,昨日的情况……”
她话说到这里,已不用再说。陶铮昨日好不容易才得到夫人的谅解,况且,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他自然知道脾性。
“老爷,切莫听柳儿胡言乱语啊,您看,这几件衣服都是小姐今年新制的,一直舍不得穿,今日见天寒了,二话不说便让奴婢拿来了此处。小姐向来待人宽厚,怎容这么个下人肆意侮辱啊!方才她口口声声说二小姐在这府中只有老爷这一个亲人,这该多让夫人和小姐心寒啊!如今又颠倒黑白,还望老爷明察秋毫!”
翠玉向来伶牙俐齿,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柳儿在这一惊一乍之间,已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只呆呆跪在原地。
“荒唐!”
陶铮怒道,“我府中,竟有如此搬弄是非之人。来人,给我拖下去,杖责二十大板,赶出府去!”
柳儿吓得脸都白了,求助地看着陶纯碧,连声道:“小姐救我!”
“咳咳……爹!”
陶铮转向陶纯碧,见她又起了身,皱着眉道:“方才大夫的话没有听到吗?要好好养着!”
陶纯碧顾不上这些,见柳儿已被人拖了下去,房外很快传来她凄厉的喊叫声,忙道:“爹爹息怒,我来府上这两日,柳儿一直尽心尽力伺候我。她年纪还小,女儿日后一定好好管束她。还望爹爹饶了她,她经不起这些打呀!”
陶澜清要的就是这一句管束。耳听外面已响了几声喊叫声,陶澜清对陶铮道:“爹,让他们停手吧。妹妹初来乍到,难得有个体己人,妹妹方才也说了,日后会好好管束。这丫头爱搬弄是非,今日想必也知道轻重了。二十大板,想来是承受不住的。爹爹且放了她,日后或许能安安分分伺候妹妹。”
陶铮思忖片刻,这才命人停了这顿打。他对陶澜清道:“你自小便善良,碧儿,你日后要多同你姐姐学学,外面那婢子,你既执意留下,我便顺了你的意。只是她若再犯,我绝不留情。你且好好养着吧,一会,我会差人送些东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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