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落相当小,小到没有客栈,只有民宿,要不是在阴风谷耽误了些时候,季如雪本要带齐渊到下一个稍微有些小规模的镇子的,但眼下天将近黑,古代的野外不比现代,处处都是危机。
村落里上上下下也就三十余口人家,季如雪常年居住在这边,为了方便,也来过这村落给人看病以换得些酬劳过活,互取所需,门门户户早已经混熟了。见是季如雪到来,村民们自动自发地腾出一间空房给她和齐渊。
听闻她要离开,村落里唯一一名老大夫颤颤巍巍地摸着黑来寻季如雪,“雪姑娘,你真要走了?”
如雪点头。
“唉。”老大夫深深叹了口气,“你走了,就再没有人陪我研究药理了。”
此处民风淳朴,有别处寻不来的安逸平静,一旦说要离开,季如雪也有些不舍,给他倒了杯水,手中比划道,“没事,若有空,我再回来看你。”
老大夫认真看了片刻,眼中含了些许浑浊的泪花,他拿手擦了擦,挥了挥手,笑言,“别安慰我了,雪姑娘,我这么大岁数也不是白活的,从你出现我就知道我们这穷乡僻壤的留不住你,老头子也是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活不了几个年头,你这一离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也许等你想起来,却已经忘了来路,既然不能确定,就不要再留下念想,省的我老头子当真,天天想着你回来。”
老大夫今年已七十有六,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就是这么几句话,就像是句句戳在了季如雪的心口。
前世的她从来没说过场面上的虚话,言出必践,是她从小就保留的习惯,来到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虚话已经成了习惯。
是的,她被老人家看穿了,外面的世界太过纷杂繁乱,她出去,就没再想过回来,这一句话,也不过是安慰老人家不舍的心罢了。也许未来哪一日想起这处地方,回来时,昔日之人恐也已不在了……
她这辈子说过的最大的慌,就是骗了一个人的心,却落荒而逃。
尽管自欺欺人的自我惩罚了,但只要那人一日还挂念着她,她的良心又何曾得到解脱过?
难道现在还要骗一个老人家。
她突然有些难过,也有些失落,手中比划着手势,“阿伯,对不起,你说的对,是我太随意了。”
齐渊看了她一眼,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什么。
“傻丫头,老头子又没有怪你的意思。其实吧,你走了也好,以前这里的人病了都是找我,自从你来了,我的生意那是大不如从前了,这下你走了,看他们还敢嫌弃我这个唯一的大夫不。”老大夫拍拍季如雪的肩膀,笑着安慰。
季如雪知道老大夫是看她难过才这样说,但听了他的话,就是忍不住笑了,老大夫心里虽通透,眼睛却是不好使,大毛病没有,就是给人扎针治病的时候爱手抖,虽然还没出过大问题,但难免让人看着心慌。
老大夫年纪大了,村民们都不想做第一个针下鬼,自然都找季如雪这个年轻点的大夫。
“姑娘,这次你走,道路且长,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本医术是我年轻时路途中得到的,虽然只有半部残卷,却叫我受益匪浅。你看看吧。”说着,老大夫从怀中掏出一本古旧的书卷,书面破旧,角落却是都被抚的平整,书上的繁字写着草药论,是季如雪印象中没有的医术。
季如雪小心接过,翻了几页,却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这本书中见解精辟独到,虽有些和季如雪所见所闻相驳,但经过细想,却又不是全无道理。
老大夫见她看得入迷,没有打断,捋了捋胡须,笑得和蔼慈祥。
过了一会,老大夫起身,笑眯眯地对一直安静地倚坐在墙角的齐渊点点头,算作招呼,后静悄悄地走了。走前还不忘带上了门。
齐渊一愣,总觉得这老大夫的眼神有什么深意,他看向已经全心陷进医书中的季如雪,连少了个人都没有察觉,如同魔怔了,不禁重新审视这个被他一直当作只是会些皮毛医术的哑女。
哑女本就长得漂亮,此时暖色的烛光下,衬得她的肌肤嫩白如玉,如同铎了一层温暖的光,无端叫人心中平静安宁。她的眼很是明亮,似极了黑夜中的两颗星子,璀璨明亮,却也遥不可及。不知怎的,齐渊突的很想摸摸那双眼,看着那柔软地长睫微微敛上,含去光芒。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齐渊不禁愕然,他蜷握住五指,闭目陷入冥想。
屋内静悄悄的,微风透过洞开的窗抚过烛火,火光一阵摇曳,季如雪这才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老大夫不知何时已经走了,齐渊盘腿坐在墙角,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打坐练功。
她从床上扯了一张毯子,正要给齐渊盖上,谁知才近身,齐渊就突地睁开眼,目中射出凌厉寒光,一股杀意蓬勃而出,化为无形的利刃直迫对手心脏。
季如雪动作一僵,心脏刹那紧缩,有一瞬就如被一张大掌裹住心脏一般,几近窒息。
“哦,是你啊。”齐渊松懈下来,倚靠在墙上,松了口气。
“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季如雪做了个睡觉的姿势,又捂住脑袋做出了痛苦的表情。
齐渊懂了,嗯了声,“不过这次亏的是你,才梦到个开头,就惊醒了。”
季如雪伸手,齐渊递出手腕,她静静听了下脉细,微有些乱,却没有大碍了,白日走火入魔的现象已经全然看不出来了,恢复力简直惊人。
她指指齐渊的腹部,齐渊自动自发解开腰带,露出腹部的伤处。
季如雪去拿包袱,准备好一系列医药用品后,小心地一层层解开齐渊腰上缠的纱布。
她本来已经做好伤口撕裂的准备,然而真当看到伤口,她却愣住了。
伤还是那个伤,狰狞的如一条蜿蜒的蜈蚣,从后腰缠到前腹,透着撕裂与缝合的痕迹,如同蜈蚣的百足。那是齐渊才醒来后,夜夜出去练功导致,季如雪都知道,但她从未过问过,只是在每天处理伤口的时候手上一点也没留情。
她之所以愣,不是因为伤口有多血肉模糊,而是那个她想象中很是狰狞的伤口,此时竟然已经结痂。
季如雪无比的清楚,齐渊的伤口有多么厉害,伤在腰腹,形似弯刀,一个不好,伤处再深上一厘,伤到内脏肺腑,如果大量内出血,以现在的医疗设备,饶是医术结合古今医学精粹的季如雪,也救不了他。即使如此,他的伤也好不到哪去,她颇费了一番周折才算把人救回来,带着这样的伤,不禁不能做出大动作,更是不能运气行功。
但眼下不过六天,这个男人躺了三天用来自我恢复,剩下的三天根本没有闲下来,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季如雪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准备,然而内伤也就罢了,伤口居然也自动自发地好了?!这是怎样惊人的自我修复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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