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谷外。
两名身穿黑色武服的男子站在碑前徘徊许久,面面相觑。
“怎么办?九哥他们都去了有一日一夜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按照先前的计划,就算是发生了什么,也应该有讯号烟火才对啊。”手持双剑的男人望向另一名戴着眼罩的独眼男人。
“恐怕事情不妙,齐渊少时曾拜师天下第一刺客秦淮,如果他还活着,想要近谁的身而不被发现都不是难事。”
双剑男人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挥手否决,“三哥说笑了。齐渊武功自是不凡,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深中奇毒从高处掉落,这要是寻常人士,不死也该废了,更别说是在这么短时日从床上起来,九哥一行十来个人,不说九哥身手,那冯仇可是武林榜榜上有名的,难道还拿不下一个废人?”
“难说。”独眼男人却只是冷静地吐了两字。
“怎么说?难不成他与猫妖一般有九命?”双剑男人听了心下一咯噔,因为他想到了齐渊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战场事迹,听闻他十四初上战场之时曾身中数箭,其中两箭伤了肺腑与经脉,一时间所有大夫皆黯然摇首,断言其活不过两日,却不想齐渊不禁活过来了,还好似没受任何影响似的,不过三日便上阵杀敌,骁勇至极。蛮人被杀的连连败退,龟缩退回境外,只一听闻齐渊的名头就吓得瑟瑟发抖,再不敢来犯。
经此一役,齐渊名声大噪,先帝龙颜大悦,故而封其为威武将军,成为南硕国史上最年轻的将领。
“你可知,秦淮为何在事业最鼎盛时期从江湖退隐。”
“不知,难不成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因为他身负天下至宝,魂牵绕。”独眼男人面向阴风谷,声音略沉。
“什么!?那不是传说中才有的神物?如果秦淮真有这东西,而且还传给了齐渊,那他岂不是成了不死之身?但,如果真有此神药,秦淮为何不自己服用?”乍一听闻这多年前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东西,持双剑男人差点跳起来。
“嗯,这也是主子为什么那么重视齐渊尸身的缘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主子江山要坐稳,齐渊必须得死。魂牵绕也并不是无破解之法,只是多年无人见过,才被江湖人传得神话了。其实魂牵绕充其量也不过是药中的圣品,服用后并不是不死,而是拥有惊人的恢复力,除非断了他的头颅,挖去他的心脏,否则齐渊必然还活着。这魂牵绕本是我南硕国镇国之宝,二十年前秦淮爱妻染上重症,他单身闯入大内盗药,后重伤带药逃离,谁成想等他回去,爱妻已亡,他痛苦之下毅然选择归隐,选择孤独老死山林,所以这药即使保留下来,也不足为奇。”
说罢,独眼男人转身向着与阴风谷相反的方向离去,“这些是皇室机密,因你我是兄弟,我也只说给你与老九听,切莫传扬,否则我也保不住你。走吧,老九怕是出事了,老十,你带兄弟们看紧这边,我先去与主子秉明情况,剩下的由主子定夺。”
“是!”
“纵然是布下天罗地网,我们也绝不能让齐渊活着回京。”
“是!”
*
因为想到齐渊的身份特殊,先前想到大城镇入住客栈的计划被迫取消,这里毕竟离阴风谷不过方圆数十里,季如雪也是突然想到余九与冯仇第一次出现在阴风谷时的对话,怕有埋伏,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两人运气好,赶了一路,啃了一顿干粮,正巧在天色将黑的时候赶上下一个村落。
那里依然是一个小村落,门庭不过二十户,因鲜少有人来往,村民们都挺好客,季如雪本想付些银两做吃宿费用,里正却挥挥手,笑言,“我们这是小地方,吃喝用度都是自给自足,一般不与城里来往,用不了银两。”
季如雪只好作罢,再三比划手势道谢后,跟着里正来到安排的睡房。
在这种时候,齐渊一般都是充当背景板,一声不吭地跟在季如雪的身后。
那是一间比毛胚房稍微好一点的房子,一室两间,中间挂个破帐子隔开,里正夫妻睡左边,齐渊季如雪归右边。
里正笑呵呵招呼,“我们村子小,条件跟不上,一个村子里也就只有我这房子有点空余,姑娘和你家夫君就凑合着睡在这里吧。”
这里的条件确实不甚好,甚至还不如昨日的小村落,不过季如雪没那些讲究,含着笑点头连连应下。
等里正去了帐子的另一边,季如雪才算是反应过来味了,她嘴角有些抽搐,谁……谁家夫君?
目光不自觉地悄悄飘向齐渊,男人正对着那唯一的床铺微微蹙眉,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季如雪默默把视线移到墙角,很遗憾的是,这真的是一处非常穷辟的地方,屋子的角角落落都堆满了东西,墙面上的墙垢厚得可以刮下一层,季如雪不禁有些窘迫地认知到,作为一名伤员,天天让人家睡墙角,貌似真的有些过分?
例行换完药后,掏出久违的纸笔,季如雪摊开在床面上写道,“不如我们一起睡床吧?”
齐渊一愣,眸子直勾勾盯着季如雪,里面有某种光亮忽闪忽闪,似乎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然后细细扫一遍,字依然是那么丑,组合起来也确实是那句话。
他笑了。
虽然只是相当平常的笑容,但在这样一张脸,这么一个人身上,就是别有一番滋味。
季如雪突然觉得自己这么说真的有那么些暧昧,不得不再次提笔,写道,“地上寒气太大,不利于你的恢复,我们在铺子中间搁个东西,一人一半。”
“哦。”齐渊应了一声,看似平淡随意,但季如雪愣是从他脸上看到了另一种味道。
【分明就是心疼我,还要口是心非的找借口,啧。】
被自己的脑补囧到,季如雪狠狠瞪了齐渊一眼,写道,然后举起,“请收起你那邪魅的笑脸。”
齐渊笑容僵了,然后脸黑了,低斥道,“姑娘家家的,这是什么话,谁教你的?”
季如雪突然想在他面前挖挖鼻孔,扣扣脚丫子,让他见识到什么叫做女汉子,如果能把这个男人吓退,那自然是好极的。
但想到这个举动确实有些不雅,她平日也不曾做过就罢了,她又凭什么牺牲那么大自黑给自己救过的人看?
越想越愤恨,季如雪提笔写道,“我是你救命恩人,我说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也都是对的,你有意见?”
“有。”
“有意见也不行,我已经定型了,除非世界末日,否则坚决不改。”
“……”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在与齐渊的较量上赢了一局,季如雪翘起唇角,略有些小小的得意。
齐渊抚额,“行了,我认输,不过这些话以后还是少说的好,要不然指不定别人怎么看你。”
季如雪翻了翻眼,“别人我也不屑说。”
“哦?”齐渊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唇角。
如雪妹子默默举起先前的白纸黑字,“请收起你那邪魅的笑脸。”
“……”
床不大,也不过一米二的宽度,两个孩童还好,两个大人躺在上面就有些拥挤了,如雪对着床铺研究了好一会,最终两米长的大床,一人占一米,横着睡。
如雪身材娇小,窝在上面凑合着也能睡,只是苦了齐渊这个堂堂七尺男儿了,他身板直,睡在上面就跟睡婴儿床一样,下半截身子几乎悬空,光是看着就难受的慌。
见如雪直笑,齐渊躺不住了,无奈地叹了一声起身,“别笑了,早些睡吧,明日还得赶路,也不知道得赶多少时候才能到下一个歇脚地。”话落,干脆盘膝坐在床上,倚着墙面,就和先前的数个夜晚一样,打坐半调息半睡觉,凑合一夜。
如雪看了一会,暗自感叹了一番齐渊的眼睫毛还真长,打了个哈欠就睡了。
被无辜拔牙的斑黄眼睛小蛇盘旋在两人中间,似乎还沉浸在拔牙之痛中,蔫头蔫脑地缩着。
翌日,阳光比之前两天炽烈了几分,两人又赶了大半天路,季如雪的衣服早已被汗打湿,粘在身上,说不出的不舒服。
季如雪脚下有些发虚,分不清是被太阳晒的,还是渴得,无奈水囊忘了灌水,苦苦忍了一上午,咽了口干唾沫。
“再坚持几步路,前面好像有水源,我听到水声了。”
两人正穿过一排齐人高的野草,等走到尽头,齐渊双手一分,眼前豁然开出一片清新的天地,季如雪眼前一亮,只见,一条湖泊横亘在两人的前路上,湖水清澈碧绿,一群白色水鸟自在地梳理着翎羽,阳光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如铺了一层银色的外衣,隐约还可见里面银鱼摇头摆尾的穿梭其间。
这是片无人湖,光是湖周的水草就已经茂盛到比人还高,除了两人踏过的地方,周边没有半点人为踏过的痕迹。
季如雪无声欢呼一声,撒着丫子就跑了过去,水鸟扑棱棱被惊飞一大片。
齐渊笑着摇头,不紧不慢地跟着上前。
季如雪嗅着淡淡的水汽味,又咽了口唾沫,慌忙拿水壶去灌水,为了安全起见,她又用筛子晒了一遍水,确定水里没有参杂什么奇怪的东西后,才咕咚咕咚饮了下去。等解了嘴馋,季如雪又捧了把清水泼在脸上,只觉得说不出的爽快感觉。
但这样的程度还是有些不够的,看着这偌大的湖面,已经有好几日没洗澡的季如雪,只觉得浑身都粘得出奇。她本就是爱干净的,齐渊没来的时候,她每日都要洗两次澡,自从齐渊来后,她也只有趁着天还未亮去洗个战斗澡,草草开始草草结束,然后再爬到床上补觉。却还是头一次三天没洗澡。
看了眼还在慢条斯理洗脸的齐渊,季如雪只觉得这个心思一旦出来,浑身就越难受得厉害。但,齐渊是个男人,还是个身份不明的陌生男人……虽然以他的骄傲应该不会做出那种偷窥的不雅事,但只要想着还有个男人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就无比的纠结。
“怎么?”齐渊感觉到她的目光,疑惑地问。
季如雪又看了他好几眼。“唔……”
最终的最终,洗澡的欲望还是战胜了她那一点小纠结,季如雪咧着嘴笑,写,“我想沐浴,能不能麻烦你避让一下……”
“行。日头正中,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野味,顺便摘些野果回来,也省得去嚼那些无味的干粮。”齐渊倒也干脆,一句话的交代,转身就走了。
季如雪探头看他真的走远了,估摸了下,这里野草茂密丰厚,就是有人从这边经过,也得压低附近的野草才能过来,总得来说安全系数还是较高的。
等放下心来,季如雪寻了处大石块密集的地方躲在后面,从包袱里翻出换洗的衣物叠在水边的一块大石上,就迫不及待地宽解开身上的层层系带。古装就是这点麻烦,即使是三伏天气,女子也不允许露出除脖子以上,手以外的半寸肌肤。这对于季如雪这个现代人来说,即使过上七年也无法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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