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作为伤者,齐渊就淡定多了,他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季如雪的眼神有些异样,似乎是纠结?
还怎么了,季如雪真想摇晃他,咆哮: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很不正常?!你这样简直是怪物啊怪物!
见季如雪没有回答他,齐渊也没有情绪,任季如雪晃胳膊捏腰的检查一通,微微有些出神。
“哑巴。你想不想家?”
季如雪手上一顿,动作未改,眼睛却悄悄地抬了起来。
齐渊的双目黑沉如深幽的潭水,静静得望着人的时候,只觉得其中好似有一轮漩涡,不知不觉便被吸了进去。
季如雪略有些不自在地低头,暗自庆幸,好在她是个哑巴,不知道怎么回可以选择沉默以对。
“还是说,你只是个孤儿?”齐渊见她没什么反应,便问。
摇摇头,季如雪给他上完药后进行包扎。
“哦?你的家在哪儿?”齐渊来了兴趣,唇角挑起淡淡的笑,本就是极俊的面容,此时携着些许兴味,有股说不出的雅痞味道。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颜值高,即使是个无赖,那也是个帅哥无赖。
季如雪抽抽嘴角,略有些苦恼地摊手,示意无纸无笔,形容不来。
“唔,不如你写在我的手上吧?”齐渊却不打算放过她,他摊开手掌,五根修长的手指头在季如雪的眼前晃了一晃,似笑非笑。
那是一双习武之人的手,骨节分明,虎口之处还带着薄茧,但这也是一双漂亮的手,修长白净,似乎是弹琴作画的手,也正是因为这双手,让季如雪低估了他,只以为这是一个落魄的贵族子弟,之所以有野性,也是因为生存环境缘故。
然而,她错了,这个人用事实给她上了一课,就跟屠夫不一定要用砍刀,杀手不一定要蒙面一样,这个男人,是一个不太冷酷的勾魂使者。那样的两条人命,他根本不需要眨眼,也不需要放在心上。转眼,便能和人谈笑风生。
是的,季如雪不认为这个男人再次失忆了。
也许他忘了昏迷前她开过口,却一定没忘记自己所做的事。
他愿意做个失忆者,季如雪也不介意跟着做一个傻子,她大方地扯过齐渊的手,一笔一划地写着。
齐渊一字一句读,“我的家在你没去过的地方。”
“……”
看着齐渊幽幽的眼神,想到他刚才神色认真地辨认着手上的字,季如雪想笑,愣生生忍住了,只是嘴角一抽一抽的,实在忍得幸苦。
“你在耍我?”齐渊眯眼,平日里刻意柔化的眼部线条,此刻锋芒毕露,透出一股如刀刃般的凌厉。
季如雪可不吃他这套,她相当不厚道地点头,一想到齐渊这是在给自己找场子,愣是没绷住笑了出来。
“哦。”齐渊也笑了,只是笑得有些意味不明,他微微撑起膝盖,似乎是想起身。
季如雪一下子炸毛了,下意识蹦了起来,连退好几步,保持安全距离。
却不料,齐渊只是伸了一下腿,看到她的动作,有些好笑,又有些无语,“你吓那么狠做什么,我只是保持一个姿势久了,腿有些麻。”
季如雪面色一囧,打手势连比带划地示意,“你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齐渊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在两人谈话的当儿,伤口已经被干净利索地清理好了,纱布在最后的收尾处,一如既往地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他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拉上衣襟。
经过这一下子,季如雪没再和齐渊继续打趣下去,她的目的本就是不想让齐渊知道她的家在何处,此时勉强算是岔过去了,心里小小松了口气。
村民们还算有心,给他们的被褥分为了两份,角落的地方铺了一层草席,季如雪把齐渊的薄被与毯子扔过去,就背对着齐渊躺上床,睡觉。
“你不给我铺?”齐渊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季如雪勾勾唇角,刻意把呼吸放得重些,打起酣来。
齐渊听了一会,见季如雪果真没有给他铺被褥的意思,干脆地寻了个最舒适的坐姿,把薄被铺在膝上,倚着墙睡了一夜。
季如雪本是装睡,不知不觉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意识弥留间,她似乎听到了男人梦呓的声音,以及压抑的痛苦呜咽。这是每一夜都会上演的一幕,开始的时候季如雪还会辗转难以入眠,也曾用过针灸药浴治疗,就是不见成效,久了便也习惯了。
季如雪睡得早,醒得也早,一睁眼就看到齐渊姿势有些难受地靠着墙,平日里总是含着似笑非笑的双眼此刻与眉峰一道紧紧地拢着,深长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打出了一片阴影,看得出,近日他确实为梦魇所困,实在是睡得不甚安稳。
此时天还未全亮,季如雪又闭眼躺了会,确定无法再入睡后,小心地起身。
打开门,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季如雪深深吸了口气,乡下地方的空气透着一股泥土的微腥气息,却不难闻。
天际已经破出一抹晓光,照得天空一片灰白,不知是谁家的公鸡昂首阔步地走在路上,对着天空的地方,引颈高歌。季如雪心叫不好,一回头,就见齐渊保持着先前的坐姿,一双清冷眸子冷静地与她对视,实在是不像刚睡醒过来的人。
两人目光一个对视,季如雪微微一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双眸有一瞬的空洞,而那空洞的深处,却是一抹深抑的刺痛与哀伤。然而也只是一瞬,她来不及细看,那副脆弱已被齐渊小心谨慎地收藏了起来。
“看什么?难不成是爱上我了。”齐渊就像人格分裂了一样,又恢复成平日的面具,唇角带着抹漫不经心的笑,站起身,伸展了一下手脚。
季如雪收回视线,没理会他。
然而在她的心底,那双眸,那个眼神,却已是挥之不去。
村民们一向起的早,两人醒来不多时,就有好客的村民送了些特产过来,三年来,季如雪一直受这里的人们的热情关照,如今走了,自然是少不了留下来些什么。
她把先前就经过处理、研磨,制成药丸的草药留了些,伤风感冒的,固本培元的,内伤外伤用的,大小用场都有,她分门别类放在几个小瓶里,一股脑的都交给了老大夫,她怕老大夫眼神不好,看不懂她的狗爬字,还特意寻了人写上了端端正正的繁字。
两人用过饭,又是一番粘粘糊糊的告别后,走在粗糙的土坡路上,季如雪和齐渊在遇到第一个密林后,沟通了下去处,她用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下行走的姿势,“你打算往哪处走?”
“既然我如今什么都想不起来,你去哪我便去哪吧。”齐渊叼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狗尾草,无所谓道。
好吧,季如雪虽来了硕国三年,但却整整三年都窝在这山窝窝里,对这硕国的本土风情是一点都不了解,一时间着实有些苦恼。她看看齐渊,齐渊却只是笑,笑得漫不经心,颇有几分你为难你的,我只围观,不负半毛钱责任,一心看只你笑话的意思。
暗自磨了磨牙,季如雪随手指了个方向,就和她来硕国时一般,一路向南,走到哪算哪,至于到得了什么地方,那真的是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也笑,因为她所指的方向正是树木最密集的地方,而在这种地方,难免多些蛇虫鼠蚁、毒物猛兽,她身材娇小,身上更有自己调制的异香,这里自然为难不了她。
“那好,走吧。”齐渊倒也潇洒,说好的让季如雪选,一点也不疑有他,更不管前方林子里是否有豺狼虎豹,一头就扎了进去。
季如雪难得露出小女儿情态,微微嘟唇,趁着齐渊背对着她,做了个鬼脸,等着看齐渊出丑。虽然齐渊定然吃不了大亏,但捉弄一些也是有助于成活调剂的嘛。
季如雪看待齐渊,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没有再多更进一点的心思了。至于多近?朋友还少上那么一些吧。
但是!不能亲近归不能亲近,这丝毫不影响她整治人的心思!更何况!她看这个人不爽很久了!!!至于为什么不爽,其实季如雪也不知道,她只是看齐渊脸上的笑脸太刺眼罢了!
季如雪特意落后几步,让齐渊在先前开路,茂盛的枝条成为两人前路的阻碍,齐渊一一拨弄开来,季如雪也乐得轻松钻空子,闲暇之余不忘四处张望一二,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物,用来坑队友。
走在前头的齐渊脚步突然一顿,“咦?”
“???”
季如雪眼看着他低头蹲下身,不知道在地上鼓捣着什么,耐不住好奇心,探头看去。
谁成想她才刚头去,齐渊正好回头,手上捏着的东西和季如雪的眼睛来了个对眼。
那是一双不大的眼,豆粒大小,金黄色的眼眸中心竖起黄褐色的一点,说不出的漂亮,却也带有金属质的冰冷感,因为离得近,季如雪愣是在第一眼没看出是什么东西来。
“嘶——”一条猩红的信子吐了出来,季如雪一声惊叫,一屁股拍地上,摔得呲牙咧嘴。
季如雪这才看到,那分明是一条拇指粗细,腹部发白浑身斑黄眼镜蛇,而且还是毒性相当大的那种!
“哈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来自于那个捏着那东西的男人,齐渊看着季如雪狼狈惊慌的模样,笑得嚣张到简直目中无人的地步,直恨得季如雪牙根子痒痒。
有一种情绪,叫做恼羞成怒,又叫任性,季如雪偏巧都具备了,而刚好她有一种药,叫做三日笑。
季如雪面无表情地挥洒了一层药粉出去,齐渊躲避不及,正好吸了进去。
季如雪表示,她本来真的不想用药欺负人,但是此时不出更待何时?既然你爱笑,那你就好好笑一会吧。
“哈哈哈哈哈,哑巴,你哈哈哈,解药哈哈哈”某人乐极生悲。
季如雪看他笑得开心,也悠悠地笑了,她几步走到齐渊跟前,两根白净的手指顺手一拈,从他手中接过那条斑黄眼镜蛇,顺手缠在另一手手腕上,捏住蛇头,随后轻轻抚摸,旁若无人地走了。
身后,齐渊,“哈哈哈哈。”
就这样,齐渊一路捧着肚子,跟在季如雪的后面,每逢张口,“哑巴,哈哈哈哈”
季如雪觉得很神奇,因为有一种人,即使是被迫发出笑声,即使是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即使他在的笑的同时还怪异地皱着眉头,他一样俊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衣服还是那身粗布麻衣,但穿在齐渊的身上,就是有一种野性与潇洒的味道,高大健硕的身躯在举止间总是不经意流露出优美的肌肉线条,无论是腹肌、胸肌、肱二头肌,都完美迷人得无懈可击!即使他挂着一张既怪又囧的笑脸,依!然!俊!美!
受不住小心脏的抗议,季如雪捂住眼,毅然在不过半柱香后交出了解药。
“你,你这是什么古怪的药”齐渊捏了捏因笑过度而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一时间有些失语。
季如雪咧咧嘴,用口型回答,“多谢夸奖。”
齐渊被她这稀里糊涂一整治,有些哭笑不得,却已经被整得笑不出来了,肚肠里头百转千回,最终面无表情地化为一句咬牙切齿,“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也得让你尝尝这味道。”
对此,季如雪回应的自然是白眼一枚,笑话,能被自己的药毒倒的那都是傻子。
作为无良的药师一枚,既然不能奈何齐渊,季如雪转战手上的眼镜蛇。
走了一路,趁着休息的时候,季如雪掏出她的小药包,亮出齐全的采药设备,从眼镜蛇的口中取了一些毒涎,然后做了个小手术,锯掉了眼镜蛇的两颗毒牙,后收藏之。
自此,她的手上多了一条黄金手镯,她轻轻爱抚手上刚做完手术蔫了吧唧的小蛇,温柔地咧嘴,无声地笑了。
齐渊没来由地打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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