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帮后堂,盐行天下的牌匾下,龙彪正拿着林沐清递给他的母本和截获的密信对照着。众人皆都表情凝重,场面异常安静,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帮主,可是这套母本?”雷震首先打破了这似要凝固的氛围。龙彪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战中原,竟然是你,枉我和帮主如此信任你?这两首诗你就不想解释一下吗?”雷震怒对战中原。
战中原不紧不慢地起身道:"雷副帮主!恐有什么误会吧?我战中原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就是个粗人,哪里会写什么诗?”
“雷副帮主,不如你将那诗读给战堂主听一下,或许他有些印象呢!"黎匡建议道。
雷震回头望了望龙彪,见龙彪点了点头,便拿出黎匡誊写的副本,读了起来。
雷震读罢,黎匡道:“各位可曾听过此二诗?战堂主可听过?”
“从未听过!竟还有如此拗口的诗!”战中原不屑道。
“雷副帮主可曾听过?”黎匡又问。
“自是未听过!”雷震没有想到黎匡会问自己,表情诧异。
“那更未曾背诵过了?”黎匡再问。
“那是自然,你这是何意,你不去问那奸细却为何来问我?”一时间雷震的表情变化极为丰富,先是诧异,接着露出一丝惊恐,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黎匡转身面向龙彪拱手道:“龙帮主,请见谅,适才在下誊写时不慎手抖,抄错了,几个字的顺序颠倒了,不想雷副帮主真是过目不忘,只是在战堂主的房间看过一遍,竟全然记住,在下写错的几处,皆被雷副帮主一一纠正了!不知刚才雷副帮主所读是否与帮主手中的母本一致?”
“雷震,你当给兄弟们一个交代!如此拗口的诗句,若不是烂熟于心,怎会过目不忘?”龙彪问道。
“帮主,许是一时情急,读错了几个字,误打误撞竟纠正了誊写本的错误,实属巧合!”雷震辩解道。
雷震辩解之时,黎匡走到雷震侧旁突然拔剑刺去,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雷震猝不及防,来不及拔剑,下意识地握着剑鞘反手格挡,使出了一招撩刀式。
躲过格挡黎匡顺势后退,而雷震也很快收了招式,左手下意识地扶了一下持剑的右臂。
“你这是何意?”雷震对黎匡怒目而视。
“雷副帮主得罪了,听闻盐帮云中剑剑法了得,刀法竟也如此厉害!如若在下没有看错的话,刚才雷副帮主手握剑鞘使出的这招撩刀式,怕是出自三十六路双龙刀吧?”天青武功集百家之长,世家大派的功法虽不能一一研习,但基本的招式特点黎匡还是有所涉猎的。
“刀为剑祖,招式相通,有何奇怪?况且中原武功同根同源,一通百通,万变不离其宗,使出相似的招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少见多怪!”雷震自辩道。
“诗也巧合,刀法也巧合!雷副帮主真是巧言善辩,在下甘拜下风!适才我等分头调查,去战堂主房间前在下曾误入了雷副帮主的住处,凭着在天青习得的皮毛机关术,发现了一个暗格!”黎匡未说完,就被雷震打断道:"暗格有何稀奇,在座的各位扪心自问,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谁的住处没有个把案格?”
“暗格当然没什么,我也有,还很多呢!只是在暗格中我发现了与帮主手中密信相同的纸张,当然,一定也是巧合!但是这纸上的蜡痕呢?如若不是为了在密信传输途中防水故意滴上去,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用途!雷副帮主,你这密信是写给谁的?"黎匡继续说。
“帮主,什么手抖,什么误入,分明就是有意为之!说了这么多,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证据!如果帮主不信任我,我雷震听凭处置,何必安排这黄口小儿来此羞辱于我?”雷震已是无辞强辩。
“雷副帮主,容在下斗胆猜测,你的右臂有伤,可否给大家看一下?”黎匡逼问道。
“有伤如何,习武之人,哪个身上没挂过彩!”雷震还在狡辩。
“雷副帮主的伤是新伤,敢不敢给诸位看一看?”黎匡又转身面对龙彪道:“龙帮主,那日我等巧遇龙姑娘遇袭,一位刺客被我击伤手臂,那人身形步伐与雷副帮相似,可惜雷副帮主害羞,不肯露出右臂自证清白。”
“什么身形相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穿着黑衣,带着面罩能看出什么?当众受此大辱,帮主,你若不给我个公道,今天我就死在这里!“说着雷震拔出宝剑作势要自刎。
“敢问雷副帮主,你怎知那日截杀之人身穿黑衣?”黎匡再次逼问。
“雷震,既然有这么多巧合,你还是自证一下吧!你若清白我定替你做主,让黎少侠向你赔罪。如若果真是你,在场的任何一个兄弟都不会放过你!”迟疑片刻,继续道:“确如你所说,单凭身形相似证据并不充分,既然漕帮也查明截杀之人中有我盐帮内奸,那么在座的都有嫌疑!若你觉得当众脱衣查验受辱,那么大家一并检查吧,今天你我兄弟在这里就来个赤诚相见!两位女孩家先回避吧!”龙彪摆手道。
事情到这这个地步,雷震自知如果不脱衣自证,是混不过去了,于是四下打量一番,做出准备脱衣的动作,只待龙芊婼和林沐清离开。
沐清和芊婼一前一后离开,正当她们经过雷震身边之时,雷震突然持剑上前,挟持了林沐清。
“都别过来,今日我若不能全身而退,定要拉这女娃娃陪葬!“雷震几近丧心病狂地对着堂内中人高喊。
说着挟持着林沐清向大门退去。
“都闪开,放他走,莫伤了林姑娘!”龙彪向所有人发出命令。靠近门口的几位堂主将已经拔出一半的宝剑又收了收,众人目送雷震挟持着林沐清退到了门口。
“让外面的侍卫都退下,否则别怪我伤了这姑娘!”雷震厉声道。
龙芊婼在龙彪的示意下退出房间屏退了门外的侍卫。
“都不许出来!”雷震挟持着林沐清退出了大堂。稍后,门外只听女子啊地一声没了动静,黎匡和昊阳一前一后三步并作两步夺门而出。只见林沐清瘫坐在地,用手揉着自己的后脑,见到黎匡前来,娇泣道:“师兄好痛,这个雷震下手真重!没被他打晕,我倒快要疼晕了!不报此仇,本姑娘誓不为人!”
见师妹没事,黎匡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拉林沐清。几乎同时,姬昊阳也伸出了手,这次林沐清选择了黎匡。
被黎匡拉起,林沐清竟顺势倒入黎匡的怀中,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继而抽泣道:“破筐,刚才我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黎匡道: “沐清莫伤心,怪师兄没保护好你!将来定捉了那雷震替师妹报仇!”此情此景让一旁的姬昊阳和龙芊婼异常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查明内奸之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众人各自散去,林沐清受了惊吓,也被龙芊婼安排去休息。盐帮大堂就只剩下龙彪、战中原、黎匡和姬昊阳四人。
战中原起身向黎匡师兄弟拱手道:“方才真是多谢几位少侠帮我洗冤,否则我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战堂主不必多礼,我等也是受师命前来,理当尽力,况且前几日我等与龙姑娘遇险,还是多亏战堂主相救才得以化险为夷,否则,我们也怕是没命来见龙帮主了!要说谢,我师兄妹倒是该先谢谢战堂主!”黎匡的话既是客套,也是事实,大家也便不再纠结,各自承情。
“不过有一事在下还是不解,那日战堂主为何那么巧就下山收米?刚好遇到我等被袭击?”
“本来我负责走米,收米这种事都是我的副堂主做的,偏巧收米前一日他与雷震切磋武艺受了伤,只好由我代劳。如此说来,或许这也在雷震计划之中!”
众人这才将前前后后的几个巧合串在一起,才发现一切的巧合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齐骂雷震狡猾可恶。
”今日这誊错母本之计真乃神来之笔!少侠是从何时疑了那雷震?“龙彪问道。
”那日初遇雷震,提到战堂主,他奋力辩护,言辞表情甚为浮夸,我便有些疑虑。他虽剑法闻名江湖,但看他步法稳健,所谓双刀看走,我看他步法是练过刀法,直到进了他的暗格密室,竟发现一付双刀,这让我想起受伤的黑衣人首领,也是使的双刀!再后来,查探战堂主住处时,他又引导我们找出了隐码母本,而发现母本后的态度也让我疑惑,与前几日的盲目信任相反,今日是断然怀疑,故此在下就留了一手!“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黎少侠心思缜密,见微知著,又能临机应变,杀伐果决,颇有尊师当年之风采啊!”龙彪赞道。
“龙帮主过奖了,私智小慧不足挂齿!”稍事迟疑,黎匡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微笑,道:“今日能顺利锄奸,要说这运筹帷幄嘛,恐怕是龙帮主之功吧!”黎匡道。
“欧,少侠何处此言啊!”龙彪放下茶杯,眼前一亮道。
“其一,一位侍卫提醒我雷震住处所在,若无帮主授意,一个侍卫怎敢自作主张查副帮主的住处!其二,这锦囊还是物归原主吧?前几次我们专注于内容,没有在意文字,今见帮主墨宝,铁画银钩,方才恍然大悟,这锦囊怕是出自龙帮主的手笔吧?”说着黎匡已经起身踱步到龙彪自提的诗画前。符黎本来就对书法颇有造诣,尤善临帖,对不同的笔法敏感异常,在天青时曾与沐清合谋临摹过黎元崇书信捉弄过昊阳。虽然锦囊是楷书,墙上诗画是行书,符黎还是从运笔细节判断是出自同一人手笔。
“少侠真是慧眼如炬,你们这师傅啊,哪都好,就是这偷懒的毛病至今未改,竟不肯自行誊写一份!”龙彪苦笑道。
既然龙帮主早知那雷震有鬼,为何不早动手,而是舍近求远请家师帮忙?”姬昊阳问道。
“一来,一切只是怀疑,并无实证。二来,十八年前我落难投入盐帮,前任雷老帮主收留提拔于我,对我有知遇再造之恩。雷震是雷老帮主之侄,十年前入帮也是拜在雷老帮主门下。他老人家离世前,将雷震托付于我。起初我以为他只是觊觎帮主之位,做了些糊涂事,但凡他有一丝悔改之意,看雷老帮主之面,我也会给他自新之机。况且他能力本不俗,有朝一日将帮主大任交托于他也未尝不可。不想他竟是闻氏暗桩,回想当初他来盐帮屡屡建功,怕也是有闻氏暗中支持。如今想来,留他至今当真是姑息养奸了!三来,雷震在帮中经营十年,根基颇深,几位堂主都与他相交甚密,我若亲自出手,恐有排除异己之嫌,难以服众。历代盐帮与天青院交好,请尊师出手,再适合不过了!而今天当众将其揭穿,便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了!”龙彪微笑道。
“可是龙帮主怎知那雷震会缺席会盟?又怎知他会嫁祸于人而漏出破绽?”姬昊阳问道。
“呵呵,我盐帮暗卫前日查明,那重华坪斩龙台下已经被人埋下霹雳火雷,只待祭祀开始,香火引燃火雷,我盐漕两帮首领都会葬身重华坪!所以谁缺席,谁就嫌疑最大!”龙彪道。黎匡听闻火雷之事暗暗自责,当初已然发现异样,竟未深究。
“而那雷震见毒计不成,自己又没有参加会盟必遭怀疑,因此是必定要找个替死鬼的,而众人之中,战堂主对他的地位威胁最大,所以就嫁祸战堂主?!”昊阳推断道。
“是,也不全是,大家都忽略了这密信内容,我依母本推算,其意是通知外面的人,会盟成功,两帮和解,让外面派人来暗杀漕帮帮主,但是这信他没能传出去,明日漕帮就会离去,今天是最后离间机会,猜想他是准备亲自动手,但是我们查内奸让他脱不了身,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要栽赃给中原,让这事儿尽快了解,他好抽身去动手!结果忙中出错,露了马脚!”龙彪解释道。
”如若因劫杀之事两帮猜忌则盐漕决裂;如若不然,照常会盟,那就双双葬身重华坪!里外都被算计,好毒的计谋!“姬昊阳自语道。
之前黎匡还在为自己大出风头而沾沾自喜,聊到这里,他意识道,自己的种种表现,大多在龙帮主和老师的谋划之中,而自己则是一颗棋子,充其量算一颗聪明的棋子。若论境界,自己查出内奸顶多算是谋事谋人,而老师和龙帮主则入谋局之境,不由得心生敬佩。此外黎匡也后悔自己点破锦囊之事,本来深知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但一时间理性却没能战胜虚荣。
几人聊了良久,龙彪起身,走到黎匡身边,用大手握住黎匡左肩又捏了捏,道:“黎少侠年纪轻轻,生得龙虎气相,前途不可限量啊!救小女芊婼在先,助盐漕和解在后,是个值得值得托付的人!晚宴前盐漕两帮还有重要事务要商议,就此失陪了!”
龙彪的动作让人觉得颇有些暧昧,甚至让黎匡以为这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有龙阳之好。但是当黎匡将目光转向龙彪面部时,误会便烟消云散了,这分明时一副长辈的慈祥面容。黎匡只是憨憨一笑,道:“帮主过奖,帮主请便!”
龙彪和战中原一前一后离开了后堂,姬昊阳凑到黎匡身边,握住黎匡的肩膀,做了与龙彪同样的动作,一脸坏笑道:“值得托付的人,哈哈,有人要做盐帮帮主的乘龙快婿啦!”
“说什么呢!就知道胡闹!”黎匡红着脸甩开了昊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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