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一阵礼貌而又节制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她的回忆。
“曼小姐。”
“你说。”
“今日是一位入住‘清府’民宿的客人生辰,她想邀请……”
素手朝清透圆弧花瓶内洒落几缕研磨成粉末的滋养之药,旋即将低温箱盖上。片刻,插入水中的几支腊梅含苞待放。如水般流淌的空气中,清冽药香混合她冷淡寡淡的拒人之词:“不必了。”
月朗深邃,天空髣髴推倒了一大串晶莹剔透的钻石般,璀璨夺目。
灯火通明的大堂,一群人看似谈天说地,实则视线止不住瞟向檀木结构的楼梯口,任何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寿星林夕抿了抿唇,终于忍不住松口道:“要不我亲自去邀请?这样或许更有礼貌些。”
话音未落,白羽一把揿住她的肩胛,信心满满道:“让我去,我倒想看看广自贞口中夸得天花乱坠的曼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
“哦?有美女在,怎可少了帅哥作陪衬?”
尚流浪挑了挑眉,旋即起身,比例匀称的模特长腿堪称人体线条中的完美搭配。
华姝的好奇心也被调动,扯了扯身旁的陈剑:“那我们也去看看吧。”
几人说话间,楼梯口传来不紧不慢的声响。
广自贞以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空气有刹那的静默。大家面面相觑,难得看到活力四射的他如此颓丧,想必那个曼小姐属于高岭之花吧。
“那个……要不我去试一试?”
“或许人家只是太累了,想早些休息。”
尚流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之余不忘发挥毒舌本质:“自贞你也别太难过,像曼小姐这么一朵优美鲜花,自然是要高高挂起,怎会愿意插在你这棵牛粪上?”
广自贞瞥了他一眼,抡起手肘就是一记。旋即胸有成竹站直,做出一个标准的邀请姿势。
莹白色的灯光下,一身波西米亚长裙的女子落入众人视线,五官精致凝白,宛若瓷娃娃。绸缎般的墨黑长发披散四周,在光线的映衬下,蓦然有种如梦似幻之感。
盈盈流转的清眸,越过一众不相干之人,缓缓落向紫檀木圆桌上正襟危坐的男子,宽厚的脊背挺拔如山。
二人相隔的距离不过短短数米之遥,却让她莫名生出一种沧海桑田之感。
交叠的纤腿每走一步,髣髴正在跨越阻隔八年的鸿沟,历经岁月荏苒中,她终于站到他的面前,礼貌又疏离打了招呼:“你好,金先生。”
久别重逢,你可过得心安理得?
“曼达琳小姐,未经他人允许便随意触碰的行为,绝非上流社会的名媛所推崇。”
邓纳兰松开她的手腕,神色淡漠插兜。白大褂罩落的长躯居高临下,隐隐散发出一震慑力十足的强大气场。
她一瞬不瞬看着他,再次无从反驳,脑海中的思绪早已乱成一锅粥。口干舌燥间,唇瓣触到一滋润之水,顾不得其他,立马仰头喝完。
“好苦……”
她吐了吐舌头,五官褶皱如树皮。
这时,一清香蜜饯随同薄茧指腹塞入她的口中,沁甜的滋味瞬间弥漫在贝齿间。
某人低沉一笑:“乖。”
她猛然回神,这才惊觉上了此人的当,心里五味杂陈,满是吐糟和腹诽。思绪缓缓回拢,当即抓住他话语里的漏洞:某人也未经她同意就擅自摩挲她的头发!
正想反唇相讥,话语权再次被某人抢走------
“先天性哮喘,于而今现有的医疗水平而言,的确难以根治。之前的权威专家对亨廷顿先生之言,也不无道理。”
言语低沉平润,辨不清情绪。
的确,盛产葡萄酒而久负盛名的波尔多,二十世纪初时,医疗设施水平相对而言仍处于滞后阶段。
曼达琳抿紧下唇,苍白小手攥紧手中封皮装帧精湛的《Pride and Prejudice》(傲慢与偏见),拇指细细摩挲作者Jane Austen(简.奥斯汀)的名字,神色复杂。
“可他们不应该表面上言之凿凿允诺父亲,背地里却变着法儿从黑市购买所谓的高昂药材,并从中赚取高额回扣!”
此时的她,髣髴换了一个人,娇小的身子藏着巨大的能量。清眸凌厉锐细,莹润如淌过水般澈亮。
那日,她从混沌的沉睡中醒来,整个脑袋浑浑噩噩,气若游丝。她半撑着踉跄的身体正欲下楼,楼道一隅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一字不落钻进她的耳膜------
“资料拷贝到手了吗?”
“遇到了点小麻烦,险些被亨廷顿那个老家伙发现!”
斜窗洒落浅光,映照灰色胡须布满两腮的俄国男人,棕眸一阴,狠戾冷笑:“那人交代了,若办不成此事,你我均得......”
边说着,竖起拇指与食指,做了个一枪毙命的手势。
“今夜我寻个机会再去一次!”
她捂着疼痛难耐的额际,蹙眉间,步履虚浮,气息紊乱。
“那个小女孩怎么样?”
“吃了咪唑安定,雷都劈不醒,”另一德国男人眼神猥琐沉浊,邪勾的唇角满口污秽,“才十二岁便有如此美色,想必‘尝’起来,味道一定极其鲜美......”
俄国男人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只捡重点道:“那些药的报价,按照市场价翻两番,再交给亨廷顿老头。那人一出手,他也没多少时日,这一次的回扣,就当替他造福了!”
“Yeh,咱们就尽情敞开口袋装吧!”
肆无忌惮的阴谋长笑髣髴一双凶狠尖锐的黑手,几欲将她撕裂成碎片。
呼出的气息凝滞半晌,神色凛然。这二人,号称世界上最权威的医学专家,却借此名头行诸多行业内违法违规之事,令人深恶痛绝。当晚,她便将计就计,引父亲察觉此二人包藏的祸心,并借此赶走他们,还都铎鳄家族一片清净。
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父亲亨廷顿在为她挑选主治医生时,慎之又慎。当她的哮喘症再次发作时,是邓纳兰救了她,以中国传统的针灸之术。
月色皎白如雪,迎风摆动的树梢飒飒,随同阵阵蝉鸣声,流淌于此仲夏夜之中。
“很高兴认识你,曼辞小姐。”
金逸崧温润如玉起身,俊拔的轮廓坚毅如刀刻,微微朝她颔首。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像极了对待初识之人般绅士又保有距离。
曼辞睫羽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清眸闪过一抹微恙,旋即不动声色敛去。
“既然曼小姐肯赏脸下楼,咱们寿星林夕的生日宴便正式开始。”
尚流浪以轻松诙谐的语调打破这一微妙又难以描述的气氛,其余人反应过来后纷纷应和,旋即逐一落座。
曼辞下意识拉开靠近金逸崧右侧的方形檀木椅,再次引起众人的关注。
“那个......曼小姐......那边还有空位,不如......”
广自贞指了指对面腾空的位置,意思已然很明显。
“都坐下吧。”
低沉浑厚的声线,来自金逸崧。
林夕与白羽视线来回交错,整个人如坐针毡。
“咳咳咳......既然今日是林夕小寿星的生日,那我便厚着脸皮高歌一曲,以此助助兴!”
众人顿时掌声如雷。
尚流浪清了清嗓子,眸子陷入迷离。在大家翘首以盼的姿态下,当即放出五音不全的歌喉,刹那间笑倒一片。热闹的气氛一点燃,广自贞也忍不住加柴添薪。两大走音高手勾肩搭背,逗得吃瓜群众们笑得前仰后合。
灯火明晰的笑闹声中,光泽倾洒曼辞如凝脂般的肌肤:“据说金先生是《国家地理杂志》的常驻摄影师,常年游走于世界各地,不知对波尔多这个城市有何印象?”
柔和光线下,金逸崧偏眸对上她的视线,坦然一笑,道:“波尔多的葡萄酒享誉世界,金某曾有幸尝过,浓醇丝滑,酒香扑鼻。不知曼达琳小姐对其感受如何?”
“物是人非,入目皆伤。”
“哦?原来葡萄酒还有能勾起悲翳情绪的功能,是金某孤陋寡闻了。”
对于他顾左右而言他的表演,曼辞静默片刻,咄咄逼人道:“金先生,这座城市对你而言,就只有酒?”
“不止,”金逸崧单手撑抵额头,轻笑出声,“如若可以,金某倒不介意它能成为众人眼中一抹难以割舍的风景线。”
一应一答,滴水不漏,毫无破绽可言。
曼辞抿紧双唇,流转的杏仁染上一抹难以言喻的神色。
“可别光我们自闹自嗨,金大摄影师、曼小姐,你们也来贡献一些笑点-------”
其余人也跟着瞎起哄。
金逸崧眉宇慵懒,双脊靠上椅背,不紧不慢解开两手间的雪白袖扣,这才漫不经心勾了勾唇角:“一场游戏,如何?”
灯光清白,映衬清隽修拔的男子,恰似古人口中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林夕被此美男计所惑,忙不迭反问:“何游戏?”
“不会是......”
尚流浪重新落座,双手交叉置于后脑勺上,二郎腿高翘,知友莫若己:“Cribbage,又称克里比奇纸牌!”
此游戏,依靠的是三分运气,七分实力。
深入了解到偶像的爱好,华姝下意识朝口袋一掏。瘪下去的口袋让她缓缓反应过来,旋即讪讪然收手。游移的目光瞥向四周,众人的眼色如出一辙,忍不住相视一笑。
度娘无穷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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