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村位于三福县西侧的乐山脚下，这边虽离县城不远，但地势多高山丘陵，耕地稀少，住户多为猎户或移民，他们大多以打猎为生或学一技之长到附近的县城谋生。
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鲜有人有底气敢把自家孩子送到学堂读书，是不是这块料不说，就算是块料也投入不起，不管是时间还是金钱，这就如同赌博一样，没有资本的人是赌不起的。
而河西村的杨家就是个例外中的例外，不仅把长子送去读书，还中了个秀才回来，让当初等着看笑话的人，一个个都闭了嘴，更有心眼的都想着怎么去攀关系。
当年的草棚早已换成青瓦房，杨家门口簇拥着乡里乡亲，一个个都来道喜庆贺，一片喜气洋洋。
文娘忙里忙外，给来客备些茶水和果子。
“文娘，你可真是个有福的啊，养的儿子闺女是个顶个得好，男的俊女的俏，还出了个秀才，这十里八乡的，你是头一个。”隔壁卖山货家的刘婶子满脸羡慕。
“是啊是啊，这三福县，喜的就是多子多孙多学问，你这三福就占了两福哩。”村东的李大嫂嗑着瓜子续着话。
“你这说的啥话哩，抢着当秀才夫人的，那还不是从村头排到村尾，这子孙满堂还不是早晚的事。”
“是是是，看我这嘴说的。”
文娘微笑着劝大家多用些茶水点心，并未多说些什么，儿子虽说中了秀才，但以后的路还远着呢，此时还是低调些为好，以免为儿子招惹是非。
“娘，娘-----”文娘一抬眼就看到一前一后两个儿女气喘吁吁地奔跑回来。
眼看喜报人已经没影儿了，掌珠未免遗憾，拉着文娘的衣袖嘟嘴：“都是杨望不早点提醒我，害我最后一个得知哥哥的好消息。”
“哼，我不说，你到现在还不晓得呢。”杨望抱着手臂，不屑道。
掌珠微恼：“哎呀，我就说说，你别这么小气嘛。”
杨望挑了挑眉，笑眯眯：“叫声哥哥来听，我就不生气。”
掌珠杏眸一瞪：“连娘都不记得咱俩谁大谁小，我才不。”
山中岁月容易过，一转眼已经过去十四载，当初的小奶娃已经长成了一个娉娉袅袅，含苞待放的少女，她穿着一袭蓝底白花的碎花布裙，衬的小脸瓷白通透，嬉笑言语间皆是顾盼生辉。
“好啦好啦，你俩都别说了，”文娘看着这对冤家，哭笑不得，转身叮嘱杨望，“望儿你带掌珠去里间，屋外客人多，娘还得忙一会儿。”
“娘，哥哥什么时候到家呀？”掌珠急急询问。
文娘莞尔：“郡城离家远着呢，山路水路要好几天呢，具体准信，你爹从县衙回来就知道了。”
“啊？要这么久呢。”掌珠垮了小脸。
“一天到晚就是哥哥，烦死了。”杨望一脸不耐烦，拉着掌珠的手就往里屋走。
文娘宠溺得望着这一对儿女离去的背影，心下感慨万分。
锦郎要忙活这一大家子的生计，甚少在家，而她要忙忙家事，做做绣工活贴补家用。平常也无暇花太多时间在这俩孩子身上，男孩摸爬滚打也能长大，而女娃就多亏了长子杨焱看顾，也难怪这闺女成天想着哥哥。
文娘正陷入思量之中，就被一阵熟悉爽利的笑声拉了回来。
“难怪这两天总闻着喜鹊在枝头喳喳叫，原来真是有大喜事啊！”
文娘回头一看，一个身穿墨绿色交襟长褂，脸盘丰满，满脸带笑的的中年妇人风风火火踏进院来，原来是娘家嫂子方氏。
“是嫂嫂啊，快，快进堂屋来。”文娘眉眼带笑，将其迎入堂屋上座。
文娘爹娘早逝，只有长嫂持家，长嫂如母，更何况嫂子娘家是对面河东村有名的富户，良田百亩，父亲还是村中里正，有名望有财力，对自己也是时常帮衬，因此，文娘对方氏格外尊重。
方氏入座，理了理衣摆后，方道：“今儿个在县城里碰到妹夫，这才知道哥儿中了秀才。”
文娘笑了笑：“这以后的事还远着呢，哪值得嫂嫂亲自走一趟。”
“妹妹啊，辛苦了这些年，你总算有了盼头了，焱哥是个争气的，嫂嫂打心眼里为你高兴，”
方氏拍了拍文娘的手，“焱哥今年也十八了吧，说起来这时间过得是真快，记得那会儿他八九岁的时候，成天带着掌珠不离眼，我就起了心逗逗他，我说要不把掌珠给舅母家哥儿当媳妇吧，哥儿会读书，指不定将来能当上秀才夫人呢，”方氏盯着文娘，“你猜他怎么回？”
文娘笑着摇摇头。
他回了句“掌珠才不稀罕，我长大也能当秀才”。
两人止不住笑做一团。
文娘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说道：“多亏了嫂嫂家的玉哥打了个好样，去年中了秀才，今年娶了一房好媳妇，赶明儿再抱个大胖小子，那才是真真有福的。”
方氏笑了会儿，正了正衣襟：“嫂嫂我也是个爽利人，今儿个除了过来看看你，也正是想跟你说说这个事儿，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要说的不合适，你也别往心里去，就当嫂子没说。”
文娘连忙接话：“嫂嫂有话就说，妹子听着，嫂嫂的为人我信得过。”
“我娘家的侄女今年也十六了，老爷子心疼也就多留了两年，那孩子你也见过，是个知书达理的，长得也端庄秀气，嫂嫂就觉得配你家哥儿正正合适。”方氏说完看向文娘。
“方里正亲自教养的孙女定是极好的。”文娘点头附和。
“可不是，如果成了，那可就亲上加亲了。”方氏笑道。
“只是，”文娘迟疑道，“焱哥是个有主意的，打小有什么事都自己扛，甚少与家里吐心里话，我跟他爹早就习惯把他当做大人了。所以这事，主要还是看他自个儿的意思，只要他不反对，我自是一百个乐意。”
“那是自然，等焱哥回来，让他俩见上一见，就说是走亲戚，成自然好，不成也没啥损失，妹子你说是不？”
文娘松了口气，说道：“好好……麻烦嫂嫂操心了。”
“没事，没事，都是自家人说啥客气话，”方氏拍了拍文娘的手，“时候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文娘送方氏到门口，看她上了马车，说道：“今儿怠慢嫂嫂了，赶明儿焱儿回来再好好请嫂嫂说说话。”
文氏摆了摆手：“那我等着，妹子留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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